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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手则不然。“那我更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萨斯杰冷冷地说,“七支点勾心斗角,才让恶魔得了便宜。他们的战争结束了,我们的战争还没有。”
说得容易。战争这个词只是几枚音节的串联,梅里曼瓦尔心想,却不是你这种呆瓜轻易能挂在嘴边的。
“看在同族的份上,我考虑到了你的意愿。”他站起身,双手撑住桌面。“但既然大人不打算领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明天下午,商队即将向伊士曼返程,途径布列斯的一段边境。我们和这些人一道。”
“没得商量?”
“没有……你该清楚,我们眼下并非真正的佣兵,下达这些指令的另有其人。”佣兵队长坐回椅子,爪子搓了搓胡须。“但这个人没可能是你,大人。现在只要我开口吩咐,门外的兄弟们将一拥而上,把你捆得结结实实,装进严丝合缝的人偶道具里。放心,不仅有绳子,还有一层海绵,保你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像女孩子的布娃娃一般乖巧懂事地运到家门口去。”
“万无一失的办法,你不如带具尸体回去。”
活的还好,若你眼下真是具尸体,就算是我也会忍不住的。“这个嘛,自然是因为我没有操纵尸体的能耐。”梅里曼瓦尔回答,“只好继续打包。但我可不想人偶半道发臭,教人察觉。”
“你真是考虑周全。”萨斯杰霍然起身,“但我用不着。”一阵震耳欲聋的乐声响彻废墟,房间里充斥着难以辨别的杂音。“你救了我一命,梅里曼瓦尔。这是我欠你们的,可如果你要以此胁迫我放弃事业,那真是白费功夫。”
“这不叫胁迫,大人。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佣兵队长叹了口气。“瞧,布列斯好过斯吉克司。”
“这是不同的。”话音刚落,萨斯杰一跃而起,撑着桌子朝梅里曼瓦尔冲过来。他的动作轻盈迅捷,又有种非人的力量感,这令他手中的餐刀也变得具有威胁起来。这家伙将刀锋立起来,用刀背贴上佣兵队长颈间的厚毛,压出一道一指宽的痕迹。
梅里曼瓦尔没感到任何危险。“你这根牙签不是这么用的。”
“我不想这么干,大个子,你救过我,这显得我忘恩负义!但眼下我有更紧急的事要办,没法让你去和西莱夫交差。”萨斯杰快速瞥了一眼身后。“告诉你的弟兄,梅里曼瓦尔,别让他们来打扰我。”
“放心好了,我敢说,这帮孙子根本没在看。”梅里曼瓦尔稍一停顿,“无名者对你做了什么?”
餐刀有些下滑,它的主人似乎放松了些。“我?猎手与恶魔不共戴天,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指的是你成为猎手的理由,大人。你被恶魔伤害过?他们杀了你的朋友?还是背叛了你?和你结了仇?”
“可能只是目睹恶魔残害凡人。”萨斯杰在蓝围巾后说,“为了点虚无缥缈的信仰之类。”尽管他看上去对自己的说辞并不在乎。“或者纯粹是利益相关。想想看,世界上少一头恶魔,秩序生灵就多了一些生存空间。不是么?”
“好吧。”既然他不肯说,梅里曼瓦尔也没别的办法。“你的仇人还在斯吉克司,对不对?比起动手打架,我们可以动手解决分歧。”
黄昏将至,窗外废墟上的乐曲——或者说,万人共鸣发出的嚎叫——愈发刺耳。至于门外,佣兵们的交流仍在继续,但话题已跑到天南地北去。萨斯杰迟疑着放下手臂,试图判断他的态度。“你要帮我?”
“恐怕还会是无偿协助。”
猎手瞪着他。“为什么?”餐刀被丢回桌子。“凭什么?”
“我们在合作。你的麻烦影响了我们的工作,我出力解决,合情合理。”
“据我所知,人们大多会选择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猎手抬起下巴,指指角落里软趴趴的空心假人。它由硬木和海绵制成,面涂油彩,神情呆板,关节上缠着乱糟糟的线。“你却对我网开一面。”
“没错,现在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了。”
“照实说,猎魔风险极高,你那些弟兄们可能遭遇厄运。”
“我们的厄运持续有一阵了。”梅里曼瓦尔咕哝,“每在这里多待一天,我们的厄运就多一天。你那非死不可的仇人在哪?快别耽误时间!”
“……我不知道。”猎手吐露,“我只能确定他还在斯吉克司。”
那你怎么确定的?梅里曼瓦尔真想直接挖开他的脑袋,找出答案。这多半也是无用功。直觉。猜测。潜意识的选择。真是活见鬼,想想也不可能。“你也是他的仇人?所以你要留下痕迹?”
“他会找上门的。”
“他找到过你?”
“目前为止,没有。”
我根本不意外。“那么最多也只能给你一天时间,我敢说你的仇人已经逃了。这样抓紧赶路也能追上商队。”梅里曼瓦尔稍作考虑,“我会让弟兄们一起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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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依靠专业……”
“无名者在外活动,充其量也只是夜莺。”梅里曼瓦尔告诉他,“我们总是和夜莺打交道。”
萨斯杰用那对黄眼睛审视他:“等我见到西莱夫,会向他描述诸位执行任务时的高效和果决。”
这话听起来简直是挖苦。“高效的属下会把你塞进人偶里。记住,只有一天时间,不论结果如何,必须出发。”
但他们连个人影儿都没找到,也没有人找来。合该如此。梅里曼瓦尔心想。倘若萨斯杰的仇人真在此地,早就趁他受伤时找上门了。斯吉克司的幽灵庆典业已开始,只要目标还是活人,那多半就会离开,专业与否已经不重要。
废墟大乐章吹吹打打,为参演者们送行。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清晨时分,山脉外围下起了大雨,势如倾盆,泥沙俱下,没人敢冒雨启程。商队拖到雨渐细小才动身,佣兵们无需紧赶慢赶,便能搭上顺风车。
山路泥泞湿滑,乘车堪比酷刑。萨斯杰骑在最后,因遗憾而频频回望。废墟在雨中闪烁,幽魂和骸骨送别商队后,开启了新乐章。不管怎么说,芬提的礼物没有派上用场,总归是桩好事。
梅里曼瓦尔享受着自然之声。没有鬼哭狼嚎的和声,没有倒胃口的铁勺子摩擦般的弦乐,没有荒腔走板的演唱,世界焕然一新,细雨滴答和泥浆咕叽竟也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开始觉得“交际花”的歌也不是那么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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