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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劳作的村民,如果不巧遇到下雨,他们就近选择坟墓,把身子紧紧地贴在碑文上,蜷起双脚,两眼看雨,两耳听雨,吸烟,喝茶,如果带着酒,还可以顺便喝几口,显得逍遥自在,无忧无愁。
保护碑文的设施,不巧成为劳作村民避雨的一个所在,避雨的村民,有不在闲庭胜似在闲庭的感觉。
等到平地隆起一个小堆,
到了这个时候,客楚林的葬礼就算结束,客楚林被永远留在桃花园高处,永远俯瞰着李刀磨,永远护卫着李刀磨。
李刀磨村民,在苦难中生活着,在波折中存在着,在艰辛中发展着,从古代走到近代,从近代走到现代,从现代走到当代,生生世世,绵延不绝。
桃花园对面是虹山,虹山巍峨雄壮,钟毓灵秀,仿佛一道天然屏幕,傲然挺立在云里县东北境。
很多时候,太阳不是从虹山那面升起来的,而是从虹山那面跳出来的,跳出来以后,于片刻之间照耀着李刀磨,照耀着桃花园。
太阳从早晨到下午,照耀着桃花园,直到日落,由于日照时间长,桃花园不仅适合植物生长,还能促使客楚林感觉温暖,睡得安稳,睡得惬意。
许多年以后,笔名边陲老人成天躲在一间屋子里,思绪着,思索着,终于,他感觉了一种无聊,一种无奈,一种无味,一种沉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笔名边陲老人于无聊之中,缓缓走出蜗居,凄苦地行走着,任意行走着,不觉走到了桃花园,在桃花园走走,停停,寻寻,觅觅。
笔名边陲老人在一处花木丛中,看到了一座坟墓,那座坟墓已经坍塌,但是墓碑犹在,墓碑上的文字已经模糊,然而经过仔细辨认,笔名边陲老人,还是隐约地看清了碑文:
客楚林,李刀磨村长,参与修筑过滇缅公路,参与扩修过云祥机场,为保护李刀磨村民死于云祥,享年六十有三
笔名边陲老人看过碑文,内心里顿起波澜,猛然跌坐在地,他的魂灵,于转瞬之间失去,长久才得回归。
笔名边陲老人站起来,两眼望着虹山。虹山仿佛一条巨龙,横卧在云里县与叶榆之间,阻隔着笔名边陲老人的视线,无情地阻碍着笔名边陲老人的视线。
在无端的失落中,在无尽的失意之中,笔名边陲老人既伤感又悲伤,终至气极败坏,他站起来,迈着细碎而蹒跚的脚步,踽踽来到庄上,来到一个同事家里,与同事的父亲交谈起来。
说到碑文之事,同事的父亲现出激愤的神色,说:“在抗击外敌的年代,死几个人过形同家常便饭,人死了以后,有钱的人给死者建一座坟,立一块碑,没有钱的人,连给死者建一座坟都做不到,连给死者立一块碑都做不到,人命不值钱,由此可以看得出来。”
离开庄上,回到家中,笔名边陲老人被琐事所累赘,渐渐忘记了客楚林墓碑之事,等到同事的父亲离世,他到庄上参加同事父亲的丧事活动时,再一次想起了客楚林墓碑之事,随后前往桃花园,却见一条公路,像蛇,像蛇一样,在森林里蜿蜒着,绵延着。
客楚林的坟墓,被现代筑路机器铲除,彻底铲除,不见了踪影,历史的遗迹,在有意与无意之中,被有意消弭,被无意消弭。
桃花园犹在,虹山犹在,李刀磨犹在,云里江犹在,寻觅却困难重重,而在人们的眼里,放着有声有色的现代生活不过,而要执意去寻觅历史的遗迹,像这样的人,不是闲得无聊,就是病得不轻。
笔名边陲老人不是闲得无聊,不是病得不轻,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他没有必要为寻觅历史的遗迹,而去浪费时间,而去浪费精力,何况对于一个老人来,几乎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几乎没有精力可以浪费,留给他们的时间原本不多,留给他们的精力则更少。
历史的遗迹不等于金钱,即使寻回历史的遗迹,在金钱至上的时代,能有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给别人增添一些笑料而已。
笔名边陲老人最终放弃了寻找,放弃了对历史遗迹的寻找。他在经营灰暗生活的同时,寂寞而孤独地坐在电脑前,敲打出一些无味的汉字,用汉字去表述他心中的失落,去表述他心中的凄苦。
逐渐,渐渐,他成为一个几乎不问世事的人,他的生活,变得十分寡淡,寡淡得如同没有放盐巴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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