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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觉的生活突然变得异常的忙碌起来。每天清晨便要去往条例司当值。午间一个时辰的休息之后,下午更是连轴转直到夕阳西下方才回到家中。这样的衙门作息,在整个大周朝各衙门中都是绝无仅有的。
大周朝的大小衙门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其实大多只是半日坐堂当值。到了午后,基本上便都放鸭子了。各衙门官员多,事情分的又很细,到手头的公务其实寥寥。所以大多做完手头的事情便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这也是大周京城乃至地方上一到下午,官员们便是宴饮聚会多如牛毛的原因。因为他们太闲了,便只能去寻欢作乐聚会宴饮打发时间了。
唯一连轴转,而且衙门里每个人都忙的团团转的便是这新衙门了。因为他们不得不忙碌,整个条例司衙门最近都陷入一种巨大的压力之中。从上到下,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因为第一部即将颁布的新法正在严正肃和方敦孺的主持下紧锣密鼓的制定着。
新法的制定可不是一件拍脑袋的事情,它需要大量的论证并形成文字,而其中任何一点纰漏都不能留下。因为是律法,每一处纰漏都有可能成为一个巨大的漏洞,从而毁了一切。
不光新法本身的重要,而且还因为这是第一部条例司出。台的变法新规,牵动的将是所有人的目光。满朝上下都拭目以待,等着这个轰轰烈烈建立的新衙门能出。台什么样的强国之策。这第一炮如果哑火了,那会带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严正肃和方敦孺也跟林觉等人直言相告。朝中现在看似平静,那是有人没找到借口罢了。一旦被人找到了借口,那诋毁和攻击会接踵而至。所以,第一部新法规则要慎之又慎,重之又重。要反复的推敲研究,不能有任何一丝丝的纰漏。
然而就新法制定的本身而言,也遇到了很多的困难。在条款的制定上,林觉无法不去仔细的斟酌和推敲。不光如此,从严正肃和方敦孺到检校文字的四名官员都是如此。从而衍生出了众多不同的意见,闹得很是很烦心。有人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需要修改和完善,其他人却觉得这不算弊端,会认为你小题大作。同样,别人认为很重要的问题,林觉却觉得轻描淡写。而这种争论往往会脸红脖子粗,并且成为常态。虽都是为了新法的制定,对事不对人,但这对同僚之间的感情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甚至会生出嫌隙来,影响彼此的关系。
林觉本来的打算是尽量的少说话,少参与这一类的争论。但一旦投入其中后,责任感又驱使他不得不认真对待。而林觉做事又是个完美主义者,不参与其中便罢,参与了便要做好,这便是林觉的态度。于是便也不能免于争论。公房里,那位冷漠高傲的杜微渐在新法的制定上也有很大的激情,而且问题想的非常的细,脾气也臭硬的很。所以整个衙门上层其实都弥漫着一种不和谐的气氛。这气氛却又难以一时得到改变。
这种生活其实是非常的累人的。早起晚归倒也罢了,做事过程中的心理和情绪上的不悦是最累人的。所以,林觉每天回到相国寺大宅子里,都是一种心力交瘁的模样。吃了晚饭,洗了澡,便早早的上床睡觉,满脑子里都是新法的条款,连和妻妾说几句体己话也没心思。
这种情形让郭采薇和绿舞这妻妾二人甚是有些担心。夫君进了新衙门,仕途上有了起色这是好事,但当官当的这么累,还是第一回听说过。郭采薇听自己的爹爹说过,大周朝哪一行都不好干,唯当官最清闲舒坦。以前林觉在那个什么崇政殿说书的官职上每天悠哉悠哉连衙门都不去,让郭采薇印证了这个说法。但现在,林觉每天累成这样的样子,却又让郭采薇迷惑不解了。
林觉自己也很苦恼。这官职占用了自己大量的时间,自己也无暇去顾忌私人的事情。杭州最近频有信来,大量的培训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去做。不久后培训好的人手都要大批前往京城来。而林觉前一段时间积极筹备的分号开张事宜却因为林觉的分身乏术而就此耽搁。这将大大的耽误林家的复兴大计。但林觉却又明白,这时候是告不得假的。一方面是衙门不准,另一方面也是林觉自己不能告假,因为新法有几处不妥林觉正在每天的坚持说服众人。一旦自己告假,可能那几处坚持的观点便会忽略过去。那是林觉不愿意看到的。
这种情况下,分店的选址和后续的装修等事务都落到了谢莺莺身上。谢莺莺上午要教授新来的几名女子演戏,下午要演出,晚上还要去查看进度,调度人手做事,其辛苦可想而知。更可况她自己还写了一部新剧目,林觉本来答应要给予修改的,但因为忙碌之故也耽搁了下来,这也是让林觉很是愧疚的。
不过好在,这种忙碌的状态持续了十余日终于有所好转。第一部新法的条款基本敲定,只需要严正肃和方敦孺审阅之后呈给圣上审读并逐条解释确定。这给了连轴转的条例司衙门众官员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严正肃和方敦孺也决定让下属们轮流休息,恢复一下疲倦的身心。
林觉利用这宝贵的空闲时间快速的解决了几件重要的事情,特别位于内城左一厢的剧院分号的总体布局装修事宜,好让工匠们可以有目的大举开工。做了这几件大事,林觉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小郡主和绿舞也觉得林觉应该放松放松,于是提议去看一场戏放松放松。
最近大剧院八月里的新戏《锦绣记》正在火爆上演,里边有一段光影大戏完全照搬了林觉去年在三城花魁大赛上的光影表演,正轰动全城一票难求。郭采薇觉得,正好可以和林觉一起去以欣赏者的角度去看看当年两人共同努力之下呈现出的一场华丽的表演。当初林觉可是在舞台上控制光影效果的那个人,所以他其实还没有真正欣赏过自己的作品。
林觉欣然同意,不仅是想去瞧瞧这出由江南大剧院所聘的编剧团队写的这出剧目质量如何,同时林觉也要去见见谢莺莺。要去向她这过去十余天的辛苦道谢,因为没有她挺身而出顶住,那很多事都要耽搁而无法推进。还有一件事,便是将谢莺莺亲笔写的处女作剧目的点评说给她听,给她一些建议。这才是谢莺莺最为期待的地方,她能鼓足勇气迈出这一步,那是一种期望自己变得更好的表现。虽然在林觉看来,那话本写的稍显稚嫩,但林觉要做的是当面指点要害之处,给她以正确的引导。
八月初二,林觉去衙门打了个转,午后是田慕远当值,林觉中午便回了家。吃了午饭后,林觉和郭采薇绿舞夫妻三人带着住进府里的白冰和芊芊两位姑娘一起上车前往南城大剧院。
不久后,抵达大剧院所在的街道时,林觉有些吃惊眼前的变化。原本在剧院开设之处,这里只是一处寻常的街道。简陋而朴素。也不太热闹。自己已经有两个月没来剧院了,但就是这短短两个月时间,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让林觉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在剧院周边一下子多出了很多崭新的店铺,什么茶铺饭馆卖布卖花的各色都有,俨然已经成了一处热闹的市集一般。街道两旁的房舍也做了翻修出新,似乎是为了和美轮美奂的大剧院相匹配一般。以前一些煞风景的旧房舍已经拆除,连街道两旁原本横叉竖舞的树枝桠也似乎专门做了修剪。两侧也都设了风灯灯柱。
“啧啧啧,怎么这里大变模样了啊。这还是咱们当初租下来的那个地方么?”坐在马车里的林觉对着外边的街道大发感慨。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很早就这样了啊。对了,公子都很久没来剧院了,我经常来,倒也没觉得怎样。”坐在旁边绿舞道。
林觉苦笑道:“你家公子命苦,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那里还有心情来看戏。”
郭采薇叹道:“是啊,我都替你累得慌。来京城后便没消停过,你二伯的事情闹腾了这么久,现在又去那个条例司,每天忙的话都很少说。倘若当官这么累的话,叫我说,咱们这官儿不当也罢。”
“就是就是,咱们回杭州去不是挺好么?一家子天天游西湖,快快乐乐的。谁稀罕当什么官儿?累垮了身子不值得。”绿舞连声附和道。
林觉哈哈大笑道:“哎,你问问这世上所有当人妻妾的,哪有劝自己丈夫不当官上进回家逍遥的,你们两个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哎,有妻妾若此,何愁不颓废平庸?”
“我们只是心疼你罢了,你不知好歹。我和绿舞可不在乎你当多大的官,我们只希望你不要太劳累。看着你忙的团团转,我们两个也帮不上忙,心里却也不太好受。”小郡主飞了个白眼道。
林觉笑道:“我知道,可惜我是个苦命的。我也想一身轻松,但那只是奢望罢了。林家这一摊子事我能放手么?这官嘛,不当也是不成。你王府的事情,将来……”
林觉忽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林觉本想说,你王府将来是要出事的,我不得不在官场上呆着,我得睁大眼睛张着耳朵观察,倘有风吹草动,是要立刻采取对策的。
郭采薇诧异道:“我王府将来如何?怎地不说了?”
林觉蓬地一声推开车门,朝着驾车的仆役叫道:“到了到了,停车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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