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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这些年陪在我身边最多的人除了侍候我的人外其实就是你了。”七公主又道:“我知道你开始是为了什么去陪我,但后来你只是单纯的陪我,你有很多办法让我开口说出当年之事,却没有,我一直在心里很感激。”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不用感激,我知道你一旦开口命就没了。我还不至于要一个无辜人的命。”
七公主忽然一叹,“你到底是善良!”
“善良?”云浅月笑着摇摇头,“若是你知道我曾一夜之间杀了数百追杀我的人,你就不会觉得我善良了!我的善良只针对无辜的人或者对我有用的人。”
七公主不再说话,低头看着画像。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看着七公主看画像的神情。当七公主请旨赐婚要下嫁给云离时她的确想了许多,其中当然包括许多原因和许多办法能将七公主的请旨赐婚扼杀,拒绝她进云王府。但是当她用平静的眼神说出“请旨下嫁”的话时,当她说出“喜欢是可以培养的,我不在意他的容貌愿意嫁给他,也愿意嫁给他后一心对他,去慢慢的喜欢他。无关容貌。”的话时,她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无关她流着皇室的血液。
“我嫁入云王府后,你会将我当成云王府的一员?当成你的家人吗?”七公主抬起头,忽然又问云浅月。
“你若是将云王府当家,我自然会将你当成我的家人。”云浅月道。
“无关皇室?”七公主又问。
“无关皇室!”云浅月点头。
七公主忽然一笑,打破了今日一直以来平静的面容,绽开一抹真心的笑意,让她柔美的小脸柔和了几分,她看着云浅月道:“这些年我生活在皇宫,其实无异于坐牢。我盼望着有朝一日容枫回来,盼望着有朝一日飞出牢笼。可是容枫回来了又如何?听说他回来的那一刻也是我梦醒的一刻。盼望着有朝一日飞出牢笼,但终归是不能。”
云浅月看着她。
七公主继续道:“当年我不明白母妃为何要我常去文伯侯府,接近容枫。以为她是喜欢容枫,我心里一直很高兴,但直到那一夜,我终于明白了,她是在利用我。甚至不惜要我的命。因为我身上的断魂香,文伯侯府所有人都没有反抗之力,一夜之间被灭门。我亲眼见到那些人一个个砍下文伯侯府人的头颅,我那一刻就觉得灵魂剥离了身体。若不是你带着容枫离开,我知道容枫还活着,我想我那时也会死。”
云浅月想起当年,手指不由蜷了蜷。文伯侯府被灭门果然是明妃所为!
“我当时是真的疯癫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脑中一团乱,全是刽子手挥刀看下头颅的画面,眼前都是鲜血染红了的文伯侯府。大约就是这样,所以,母妃才没杀我灭口。或者说她念在我是她的女儿,没忍心下手。”七公主忽然凄然一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这些年,我想的全是见容枫一面,哪怕装疯卖傻地活着,让母妃以为我真吓疯癫了。”
云浅月依然不说话,看着七公主。
“那日我去文伯侯府见了容枫,他对我一如从前,甚至提也不提那件事情,当我提到母妃,他推开我时,我就知道他是知道那件事情是母妃所为的!即便不是母妃所为,也与她脱不开关系。父皇有意将我指婚给容枫,我就知道他会拒绝。我虽然抱有想嫁给他的希望,但心中比谁都清楚即便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早晚也会水落石出,我是嫁不了他的。”七公主笑了一下又道。
云浅月沉默,依然看着七公主。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在她面前说得最多的话。
七公主话落,又沉默片刻,看着云浅月认真且一字一句地道:“我清楚如今自己在做什么。我清楚父皇想要一个公主嫁入云王府,即便今日我不请旨下嫁,也早晚会有人嫁入云王府,而这个人就是皇室和云王府的纽带,用来维持皇室和云王府冰霜上的那一层和谐。当有一日皇室和云王府再不需要这一层薄弱的和谐时,就是父皇对云王府下屠刀铲除之时,这根纽带就会被他亲手斩断,这个公主必死无疑。她的死还会成为皇室利用对云王府开刀的借口。”
“你既然心中都清楚,为何还要下嫁?”云浅月看着七公主,“如今清婉公主死了,六公主被关入祖嗣,你是明妃唯一的女儿,她今日将你关在宫中,就是不想让你送死的!”
“从我知道因为母妃给我换的新衣上的断魂香让文伯侯府轻易被灭门开始,她就不再是我的母妃。虽然生我养我,但在我心里早已经断了母子情分。”六公主平静地道:“我嫁入云王府之后,就是云王府的人。我虽然流着皇室的血液,但有一句话说的是嫁夫随夫,我虽然是公主,但不再姓夜,而是姓云。”
云浅月挑眉。
“说了这么多,我想告诉你的就是,皇室若有朝一日和云王府水火不容,父皇或者是皇兄们谁要除去云王府的话,也包括云王府中的一个我。我和云王府一起共存亡。”七公主将手中的画像折起,轻声道:“所以,你不必怀疑我嫁入云王府的目的。我只不过早对母妃对皇室对父皇已经冷了心,我就是一个我而已。我会试着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喜欢云离,对他好的。他活一日,我活一日,他死,我亦然追随。”
云浅月心里有着细微的动容,看着七公主认真的神色,点点头,“好!”
七公主不再说话,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看着她,从那一年她将容枫送去了天雪山回京之后,她进宫去看望他,那时她木讷地坐着,不哭不笑不动,像是一个人偶。但她知道那个小女孩没疯傻,受了刺激到是真的。她想她开口说出亲眼所见的或者知道的关于文伯侯府那一夜被灭门的秘密,但后来发现,每次她去,都会有人看着,或暗或明地监视着。她便打消了念头,也隐约地知道文伯侯府被灭门的那一场血案一定与皇室或者皇宫里面的人有牵连。
后来她便陪着她坐着,虽然每次去的时间不长,她们也不怎么说话,但一年也会有那么十次八次去她的宫殿。一连十年,直到她启动凤凰劫前去的那一日,后来恢复记忆也没再去。但她心中清楚,这个公主不同于别的公主。她看起来软弱,但心中坚韧,否则也不可能装疯卖傻十年。虽然她下嫁云离是她从来没有料到的,但就冲着她愿意做自己,愿意对云离好,心中清楚自己做什么,她就破例接纳她。况且云离娶了她,总归比娶别的公主要好很多。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车厢恢复沉静。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很快,不多时就追了上来,并没拦在车前,而是勒住马缰走到车厢一侧,须臾,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开口,“云浅月!等等!”
云浅月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怔,收回思绪,想着冷邵卓追来做什么?她伸手挑开车帘,看着冷邵卓,见他骑在马上,很像摸样,对他挑了挑眉,并没说话。
冷邵卓似乎没想到云浅月居然这么容易就挑开了车帘,他骑在马上的身子不由连人带马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她有些愣神。
云浅月到也不急,静静地看着他。
须臾,冷邵卓垂下头,抓着马缰的手收紧,片刻后又抬起头,看着云浅月想说什么,但对上她清淡的视线又闭上嘴,片即后又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云浅月忽然有些好笑,“冷邵卓,你在做什么摆出这等小女儿的姿态?”
冷邵卓脸一红,又垂下头,伸手入怀,掏出一个东西,在手中紧紧攥了攥,似乎鼓起勇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扔进云浅月的马车里,扔进去之后,他忽然双腿一夹马腹,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打马离开。踏踏的马蹄声似乎影射着主人的紧张急迫的心情,很快就走了个没影。
云浅月看着冷邵卓来去匆匆地打马离开,她嗤笑了一声,“脑子真坏了吗?”
“我看他不是脑子坏了,而是大彻大悟了!”七公主接过话道。
云浅月收回视线,挑眉看着七公主。
七公主瞥了一眼扔进车厢的东西,是一个香囊,她莞尔一笑,“亘古以来都是女子送男子香囊,这冷邵卓可真是别出心裁。”
云浅月看着那扔进来的香囊,绣面上绣着很素净的白荷花,极其雅致。她笑道:“他是不是扔错地方了?或者是紧张之下拿错了,本来要对我扔刀子的,不小心将哪个女人送给他的香囊扔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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