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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周周四下午是读书日。整个师门都去图书馆,看半天书。
这是许弗言的要求,有时他会开书单,有时文学艺术、历史哲学、自然科学不拘,可以读得杂,但不可不读。
当然,他也从不缺席,撞上出差或处理行政事务就更换时间。
图书馆的东边是整面曲形玻璃墙,视野极开阔,能把东门外再远一点的梅湖尽收眼底。
把学生放进阅览室,许弗言就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书。梅湖景致四季皆佳,当窗对读,既是陪着那些学生,或者看着他们,也算是他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暑假原本是没有这安排的,今年留校的学生多,学生愿意,他也乐得带上许陶然,在图书馆消磨半天。
图书馆冷气很足,坐在上面看梅湖隐隐约约的碧波,湖边的柳色随湖岸参差逶迤,觉得馆内冷气是干净凉爽的湖风,穿过朗朗的晴光,来拂人面。
高中之前,许陶然也喜欢每周跟着她爸爸坐在沙发上看书。会有学生来问她爸爸问题,有时候她停下看书,坐在那静静听她爸爸低声给学生解惑。
记得有次她正在学陶渊明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老师拓展了陶渊明传记,她不喜欢陶渊明对待家庭不负责任的态度。可是却听到她爸爸跟学生说隐逸思想、隐逸诗和山水画萌芽的关系。
没有文人融身于自然,就没法用诗用画呈现山水自然之美,那文学美学该多寡淡失色,这么说陶渊明真伟大。
学生走后,她悄悄跟她爸爸说了这话,许弗言笑,“也没有‘许陶然’了,你的名字就是取自‘陶然自乐’,是陶渊明的诗。”
那时候许弗言就是她爸爸,“爸爸”,很笼统的一个概念,养育她、爱护她、给她人生最好的祝福和期许的人。
近来她却常常不自觉偷偷打量起她爸爸,他的眉眼、鼻梁、耳廓,甚至根根头发,都熟记于心,糅合成一个全新的印象:一个英挺俊美的男子。
眼下他架着腿捧书的样子,衣袖半卷,露出一段劲实的胳膊,从容的闲意里便透着力量感,有读书人的温文尔雅,也不掩仕者的颀峻气派。
许陶然又心旌动摇了,明明爸爸就坐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却泛起渺然的企慕,轻冉冉的,这种感觉已经不再陌生,只是有点令她慌张不安,可并不排斥。
“老师。”
有人来问问题,惊断了许陶然的思绪,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依依。今天穿得倒是正常,黑裤子,白T恤,都很宽大,把她身材妙处,遮得一干二净。
她的书被许弗言拿在手,她弯腰站着,双手撑膝,额头与许弗言凑得很近,T恤胸前就空荡荡坠下来,在许陶然的视角能看到一片肩下的皮肉。
李依依也不单是听,是讨论式的请教,许弗言说完,她也会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样一来一去,就谈得深入且久。久到后来变成李依依蹲在许弗言膝边,手撑着下巴,外翻的厚嘴唇涂着蜜桃色口红,像颗饱满的猩红樱桃,点缀在不施粉黛的黝黑脸蛋上,眼睛本来很小,此时竭力睁大,好奇和专注奔涌出来,天真又单纯,总之就是另一种又欲又纯。
方晓禾说,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对他的崇拜,特别是他确实有真才实学的时候。
最后,李依依笑起来,一扯嘴唇,她瘪嘴的缺陷就暴露出来,“谢谢老师,哪天能看老师示范运笔我会理解得更透彻。”
许弗言点点头,“哪天在画室就可以。”
李依依站起来时,一个小趔趄,也没有歪得很过分,就是差点没站稳,“蹲久了,有点麻。”
许弗言颔首,没有啃声。
“老师,你的水没有了,我去给你接水吧。”
“不用了,等下我自己去,谢谢。”
许陶然一直假装在看书,耳目心神其实一直在那边。
李依依走后不久,她余光里注意到她爸爸拿起水杯,往自己这边走,冲自己俯身时,抑制不住地心跳,他只是摸了下她的水杯,“都冷了,爸爸去给你换点热的。”
她爸爸说话本来就语气轻,又在图书馆,声气更轻得似耳边呢语。
许陶然忽的站起来,抢过她爸爸手里的杯子,卷腕贴在肩上,踮起脚,扬着小下巴调皮道,“我去给你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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