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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雍不得不承认季嫣然换药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
释空法师教她的时候他也在场,她不但听得仔细,还会时不时地辩驳几句,硬是将一块擦伤口的布巾,改成了一摞布巾。
用她的话说,这样洗的更仔细,免得会感染。
每次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都下意识地去思量,季家到底有没有为她请过西席,请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她没有学会温婉含蓄,倒是有一肚子的歪理。
季嫣然那些奇怪的言语也并非无迹可寻。
比如“感染”虽没有人这样用过,却有种说法叫“感染膏肓”。
如果用这句话来备注,“感染”就能够让人理解,伤势“感染”就会变得更加严重,甚至无法医治。
所以避免感染就格外重要,她多用布巾也就无可厚非。
反观军营卫所中那些治伤的情形……
身着肮脏的医工,血迹斑斑的布巾,医工能做的只是将草木灰、药粉一股脑地洒在那流血不止的伤口上,就算侥幸止血,伤口八成都会肿胀,最终患上热病。
假一罚三也是她想出来了,这和朝廷的‘赎罪’十分的相似。
说出这样的主意时,她眼睛中是狡黠的目光,如此的直白,不加遮掩。
如果是恭谨、委婉地提醒,会让人觉得她十分的聪慧。
李雍想到了之前季家获罪的情形,难道季嫣然变成这个模样,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应该仔细地问问她。
李雍正要说话。
“阿雍,”季嫣然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我觉得你不用再敷药的,伤口最好也不要再包裹。”
不用换药倒是件好事。
阿雍这个称呼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最近仿佛出现的愈发频繁。
李雍就要起身。
“等等,这条腿还是要绑着的,将来若是变跛,那可就难看了。”
趁着她给他绑腿的功夫,李雍道:“这几天不要随意走动,江家要动手了。”
“唔,知道。”
回答的十分随意,像街上的大嫂在哄骗孩子。
季嫣然将一切收拾妥当,李雍正襟而坐,目光沉下来:“虽然现在事情闹得很大,江家也不会轻易吃了这个亏。江家这种世家名门,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不怕多杀人来脱罪,人命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我不会胡乱作为,”季嫣然立即道,“再说还有唐千在我身边呢,现在我们起码占了主动,江家使出什么手段,我们都算是有了准备。”
季嫣然说完就兴致勃勃地去看今天买来的藩货,只可惜她对种子的认识,仅限于孤儿院的小片开荒,光是这样看她真猜不到都是些什么,等过些日子岁月静好了,她要想法子种出来瞧瞧。
或许是灯光朦胧,李雍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柔软了起来,就连季嫣然舒展的眉眼也让人觉得格外的精致似的。
自从上次她自己闹鬼之后,她就一直习惯地跟他住在一起,暖阁里的小榻上被褥铺了一层又一层,就像是在筑巢。
从小就独处惯了,他本不习惯屋子里多了个人,可是这样相处下来,仿佛也没有他预料的那么艰难。
李雍正想着,外面响起容妈妈的声音:“三爷、三奶奶,老太太遣人来了。”
容妈妈话音刚落,李雍只觉得胳膊上一软,季嫣然已经贴了过来,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两个正靠在一起说话。
在这方面,她的反应总是比旁人都要快些,让人防不胜防。
李老太太身边的妈妈正好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么晚了奴婢本不该打扰,只是这天气忽然就凉起来,老太太放心不下,嘱咐让奴婢拿了新做的被褥送过来。”
说着一床大红色蔷薇花锦缎被子就出现在季嫣然面前。
不等李雍和季嫣然说话,管事妈妈已经笑容可掬地布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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