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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醴吩咐随行属官去知会寺丞,放那士子入大理寺,王醴不亲自去,便是任由那寺丞收了那份银钱。督察院虽查举百官,风闻奏事,但也不至于真那么不近人情,只要不越线,三五两银子,值当说个什么。
待那士子探望安国侯世子夫人出来,便被带到王醴面前,王醴见那士不自觉紧张,也不宽慰,等着那士子行礼后自报家门。
“晚生谯郡周文和,拜见王御史。”
督察院每一道设两至三名监察御史,王醴便监河南道,他却没有多叙话的意思,只道:“安国侯世子夫人涉案,你来探她虽无不可,但我却需得一问。”
“王御史请问。”
王醴问周文和几时入京,与安国侯世子夫人怎么认识的,待听到周文和与安国侯世子不过远远见过几面,连接触都没有,便知不过是安国侯世子夫人仰慕者之一。安国侯世子夫人貌美才高,仰慕者众,王醴遂不再多问,命人送周文和出去。
“叫苏离青去查一下。”
“是。”
转身,王醴便去寻大理寺少卿张薄寅讨论案情,待讨论完回督察院归档,苏离青已查过周文和,地前来回王醴:“王御史,周文和是谯郡鹿邑县人,为赴秋围四月抵京,端阳节时曾与安国侯世子夫人在龙舟会上曾见过一面。之后又在牡丹花会与覆舟山诗会上见过,并无其他接触,周文和倒是给安国侯世子夫人写了几首诗,但也只在几个士子间传阅。”
王醴点头,既然果真没什么疑点,便可以撂开。
苏离青也不知是什么上头,临到要走还多句嘴:“好些人传周文和用情极深,却是好笑,那周文和在鹿邑县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这是与周文和同郡的几个举子那听说的。未出河南道时,日日道青梅竹马未婚妻如何如何好,才来京城多久,便把未婚妻抛诸脑后,心里眼里尽装了新人。”
待到王醴凉凉扫一眼,苏离青整个都麻了,嘴里称“告辞”,脚下抹油。到得门外,苏离青满脸都是“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怎么了,我刚才在跟谁说话”的如梦似幻。
不多时,王醴的属官张掖城进来,禀道:“御史,大理寺方才递来话,明日申时初刻,三法司同堂提审安国侯世子夫人。”
“好。”王醴答应完,片刻后抬头,“怎么,还有事?”
张掖城干笑一声:“方才我从御史府前过,似看到令堂的人在府外守候,想是已听闻御史归来,在等御史。”
王醴两岁多时,王父病亡,未及出孝,其母便整理嫁妆回了娘家另嫁,托的却是忧思成疾随夫而去的辞,以娘家养女身份再次出阁。这不过是一层遮羞布,事实上,里边破事,京中凡稍有来往的人家,哪个不知,不过是不说破,当不知道而已。
早些年,王醴祖母还在的时候,其母和王家什么来往都没有,前年王老夫人离世,不久其母便寻上门来,王醴一直没理会。
“还有别的事吗?”王醴面上心间都没有丝毫波澜,幼年怨过想过也期待过,到如今什么都已经被岁月消磨得一干二净。
“并无,属下告退。”张掖城迅速跨出门,到得门外忍不住摇头,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张掖城走后,王醴执笔的手顿了顿,他虽心中无怨恨,但也亲近不起来,反而只有尴尬,尤其是在他母亲带着几个所谓弟妹出现在他面前时,更是如此。见多恐生怨,不如不相见,王醴所性在衙署歇下,并不回府。
这夜里,又是密密绵绵的雨,敲在屋顶上噼啪作响,结着疏疏点点花朵的白兰树清香弥漫。王醴抬头时,枝头有一只被雨淋得十分惨的不知名鸟雀,似是受了伤飞不得,瑟瑟地缩在花叶下,好几次差点摔下来。
在那鸟雀最终抓不住掉下来时,却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在了王醴微湿的双手中……
此时鹿邑县却没下雨,明月升上半中天,空气中飘满月季花香,孟约与侍女一起,采了许多花做枕头,洗花瓣澡,将一颗从未吐露过的少女心泡得香香软软的。晚上要睡时,她看了一眼做好的月季花糖,一点也没融化,仍还是一粒粒染着干月季花瓣的红红砂糖粒。
春柳:“颜色可真好看,像胭脂。”
“也就好看而已。”就是裹碎花瓣的白砂糖,或有一丝微末的花香,但并没有添什么独特风味。孟约心说:我也就是闲得慌,哪知道闺阁小姐这么不好做啊,就是出门也没法四处浪去。
直到这时候,没事压她身上,她才念起网络时代的好处来,要知道她之前念的都是明朝空气好,瓜果蔬菜禽肉蛋天然有机,完全是天堂啊,天堂!现在么,她感觉灵魂都已经被掏空,成天活得跟猪一样。
次日,孟老爷出门时,不得不带上非要跟去提前熟悉熟悉家中营生的孟约。孟老爷虽然嘴上说“姑娘家四处玩玩多好,为什么要去遭这累”,却显然十分乐意孟约提前熟悉家中生意。
“织坊已将贡品都织好了,为父今天需与管事们一道,将贡品再验一次。今天验完,明日就可以交到衙门去,交完这批贡品,今年再安排织几批棉缎,约到十月,今年的货都能出完。再来就是筹备明春的贡品和夏布。”孟老爷一路上,细细与孟约说着各项安排,不多时便到织坊。
织坊管事都认得孟约,各自打过招呼,便引父女俩去仓库看贡品。春季贡上去的叫透花软绫纱,秋季要上贡的叫双面织花锦缎,每种花色各有其名。细细磨出来的花稿,比起织在棉布上的,果然要精细上许多,整幅拉开,可谓繁花入目,瑰丽无匹。
“今年的生丝要好许多,加上改良了织机,织出来的缎子更厚实紧密。唯独小姐说的加进羊绒线,却还未找到头绪,羊绒织出的线始终更粗,无法与生丝进行经纬交织。”管事一边陪同验布,一边解说,说到羊绒线时,指着仓库一角,“最细也就是那样,待织完了今年的货,再改改绕纱机看看,若是能成,也是好事一桩。”
孟约回头看一眼,羊绒线还是白胚,约有十几根蚕丝并成一股那么粗。孟约有点遗憾,她不会织毛衣:“厚有厚的用法,织作厚厚毛毯如何?”
冬天嘛,就该睡羊毛毯,多暖和。再染个色织个花,纯手工织花毛毯,听着就叫高端大气。
管事“咦”一声,也去看那堆白胚,末了说:“不妨一试,放着也是放着。”
孟约:“织了先给我爹来一床,冬天时他可怕冷了。”
管事闻言笑道:“是,听小姐的。”
孟老爷也不由笑出声,拍拍闺女脑袋说:“你啊,主意越来越多。”
孟约:其实我也挺怕冷的,要有羊绒大衣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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