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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成章顾不得自己的心事,傻乎乎地重复:“亲事?”
“然。你不会不知道,少年进士有多么抢手吧?”
贺成章感动得都要哭了,正愁着呢:“婚姻大事,总要父母做主。纵我并无婚约,可家父如今并不在京中的,这……总不会如宋时榜下捉婿一般吧?”
容阁老微笑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件事情,固不如宋时,却也抢手得狠。怎么样,你今天想出我这个门,可是很难了。”说着,对着弟弟的方向一呶嘴。
贺成章:……这是什么情况?!
容二老爷一卷袖子:“我家七娘,与你年纪相仿,现正待字闺中,也是幼读诗书,也知人情世故。不好说有多明艳动人,也是端庄大方。嗯,见不着媳妇就先见大舅子小舅子,你看七郎那长相,就该知道,我家七娘是很不差的,如何?”
容阁老道:“至于令尊,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内阁今早才建言陛下,将他与姜正清一同召回。这么些年,他们也辛苦够了,是该回来了。陛下已经允了。”
贺成章松了一口气:“但凭长辈们做主。晚辈这便回家先禀告祖母。不瞒世伯说,正因得了消息,道是前方的事情太多,家父官职低微,弹压不住,想求救于世伯,将家父调回来的。”
容阁老道:“可真是巧了。”心里更是满意,贺成章欲求之事已经达成,他还能坦言相告,实在是个可靠的人。
三人又说一会儿话,容二老爷越看这女婿越满意,还要拉他去见老夫人。贺成章去了一块心病,自不推拒。事虽不曾定下,两家已心知肚明,老夫人身后屏风里,也不知道躲了多少女娘,将贺成章从头看到了脚。隐约有一声“那书签可丢得有准头”,又是一阵轻笑。
容老夫人得此孙女婿,更是开怀,笑对儿子们道:“你们办事,我真能放下心来了。”又问贺成章的情况。容阁老已经有了腹稿:“儿使人紧随天使南下,亲自修书一封,与他将事讲明。总不会有人比我的手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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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没有人的手比他更快,一来榜还未曾放出,二来贺敬文还不在眼前。便是罗老太太,也不能越俎代庖,决定了贺成章的婚事。贺成章心里有数,二月底一放榜,他在二甲最末一名,身价倍增,想收他做女婿的人不知凡几,皆被他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擅应。”给拦了回去。
与他这般烦恼相比,容蓟就要轻松得多。他因家世既好,相貌也极好,被皇帝有意点作了探花。本该是最抢手的一个,只因有个阁老的爹,没人敢抢他,都眼巴巴地往容阁老、容老夫人那里凑。能往这二位眼前凑的,都不是一般人儿,两位也有些眼花。好在容蓟还年轻,拖得起,慢慢相看就是。
报喜的锣声一路响到月光胡同的时候,整条胡同都沸腾了起来。罗老太太听宋婆子来报:“老太太、老太太,大喜、大喜,咱们家哥儿中了、高中了!”乐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咕咚一声,仰倒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救起。瑶芳师从张神仙,金丹半颗也没炼出来,倒是从老君观里学会了几张药方,闲时合了些丸药,皆是道家经数百年的灵验方子。拿半个巴掌大的小银匣子装了,应急的时候取一丸和水服下,立竿见影。罗老太太缓过气儿来,头一句话就是:“我得给菩萨上香,还愿!盼了三代人呐!打从你们曾祖过世,你们家这还是头一个进士呐!”
瑶芳道:“先给了赏钱呐!”
丽芳嗔道:“等你想起来,人早走啦。”她早使人发了赏钱,又欢喜地筹办酒席。瑶芳见祖母无恙,也有了心情:“人逢喜事精神爽,阿姐这么开心,怕不只是为了哥哥吧?我的好编修娘子~快将姐夫叫了来给哥哥摸两把沾点好手气,也考中个庶吉士来。”
赵琪在翰林院三年学满,散馆出来,考试成绩比殿试还进了两名,被授了翰林院编修之职。正七品的官儿,未必有一些同年外放做了上等县的六品知县品级高,却是真真的清贵要地,通往内阁的必经之路。
丽芳心情好,也笑道:“什么时候我有个妹夫,就将你姐夫送给他从头摸到脚也行!”
瑶芳一拧脸儿:“我去看看爹娘的卧房收拾好了不曾。”什么婚事儿啊,她现在越来越不想了。经的事儿越多,看这些同龄人都觉得很多人有点蠢,她没那个心情养个“童养婿”。
贺敬文调回京的旨意是明发的,他被调回京里来做佥都御史,依旧是正四品。按照惯例,同品级的官员,京官儿天然比外官高半级。外官入京,授原品的官儿,等于升了半级。出身的关系,没有意外的话,他一辈子也就是这么个水平了。元和帝也算是知人善用了,贺敬文是个傻棒槌,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要怎么样将一个傻棒槌的作用发到极致,是十分考验人的事情。既然傻就做御史吧,反正你坚持原则,而且以你的智商掺和不了党争之类的事情,正好给我看着百官!当然,日后元和帝因为这个决定而悔青肠子,就是后话了。现在,元和帝还觉得挺美,自己真是个聪明人。
贺敬文是与姜正清一同来的,因为姜正清被表扬为宗室里的忠义之士,原本只是个奉国中尉的,现在被奖为正二品的镇国将军。给了爵位,原本的世袭千户就销了。姜长炀颇有军功,又在军事上头很有天份,于加封辅国将军之外,被任命为都指挥使,又是手握重兵了。姜长焕也被捎带着做了辅国将军,为此,贺成章还亲自到他家的新宅子里给他暖宅、道贺。
姜长焕年已十四,宗正与御史皆上书元和帝,以其年纪渐长,不好久居后宫,请赐宅安置。元和帝委实舍不得这个越看越顺眼的族侄,好容易拖到了现在,才将他放出来,放的时候依依不舍:“且回去尽几年孝,等你哥哥回来了,你来过来陪伴朕。”
虽说儿子是自己的好,可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生物,叫做“别人家的孩子”。姜长焕得叶皇后教导,一举一动都透着风范,既谦和又薄带威严。他比前两年长高了好些,小时候的“肥壮”化作如今的修长。巴掌宽的腰带束得紧紧的,愈发显出身段来。大红的锦袍衬得面色莹润如玉,唇若涂朱、目似点漆,口角还带一点不在乎的笑。正是元和帝心里合格的儿子该有的样子。
姜长焕对这位族叔却没有太多的不舍,见识了他老人家今天把人当宝贝,明天就扫到边角里去的作风,还真是跟他亲近不来。倒是对叶皇后,数年相处,骤然分离,让他颇为难过。然而年纪渐长,再留居宫中,御史们就不会这么委婉地“提醒”皇帝了,那得上本结结实实地弹劾了。
一步三回头,带着对叶皇后的不舍,姜长焕到了新赐的府邸里面去。一应的家什、陈设、奴仆,连附带的田庄,都是元和帝赐的。有的人,就有那么一种本事,给别人的东西再多,也能让人不感激。元和帝便是个中翘楚。
比起被打过板子的人,姜长焕身上连半个指头都没挨着,无疑是受到了优待。然而元和帝对于中意的人,就喜欢从精神上加以“调-教”。召了来,当面不说话,先晾你两刻钟,晾得你胆战心惊了,再慢条斯理地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最后安抚几句。或者有时候会赏一幅完全看不懂信义的字画下来,让你猜猜猜。猜不出来,就一直提心吊胆着。从此又敬又畏,以达到死心塌地,不敢有小心思的目的。
换个人或许有用,可遇到了同样不按牌理出牌的姜家人,就出了事儿了。头一个是楚王,憋屈得太久了,终于被刺激得反了。现在是姜长焕,虽然被叶皇后教得很好,熊孩子的底子还在,遇到刺激,他心里的不满也在暗暗地滋长着。
自己孤独地在书房里坐了两天,姜长焕捏着下巴,琢磨着怎么让元和帝也不痛快一下。直到这个时候,姜长焕才发觉,自己在京城地头,还真是没什么人脉。想要成事,还真得再过两年才好。眼下,先从侍奉好父母开始,慢慢地交际吧。唔,家里的奴仆也得清理清理,择几个合用的心腹才好——这个等父母带来家中旧仆,就可以开始了。眼下,这些人先凑合着用吧。
提起笔来,写了份帖子,使人送到贺家,与贺成章相约一同去接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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