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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晗在挥出那一巴掌的同时就后悔了。
周远安走后,她一个人站在酒店大厅的中心,手臂无力地垂落,背后接受着无数道异样的目光,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
来自周围环境的压力令她无所遁形,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酒店的,只知道自己的背影一定很不洒脱,脚步一定拖泥带水。
站在瘦落的街头,莫晗魂不守舍地坐上出租车后座,公式化地报出一串地址。
健谈的司机想与她搭几句话,但一看到她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又知难而退。
莫晗耳边仍盘旋着周远安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为你死,而你不信。”
他落寞的声音像一场做不完的迷梦,不断催动着她的心智。
她忍不住在脑海里将今晚发生过的一幕幕情景重演一遍。
的确,比起在饭局上撕破脸皮,周远安采取的按兵不动的措施才是最为她着想的。
他有他独特的保护她的方式,不像李越海那样大动干戈,也不像她那样匹夫之勇,他的一切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惜莫晗没能领会他的一番好意,他们处理事情的方式是两个极端,早已根深蒂固,又怎么可能一拍即合。
她可以不理解,可以愤怒和反对,但不应该那样不管不顾地直接扇他一巴掌。
为什么当时她没能领悟呢?
直到现在,莫晗仍觉得自己的右掌心微微发麻,像有一只小虫在里面细细啃噬。
周远安一定比他更疼。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犹如一个倒三角,无论感情多么深厚,都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
倘若最重要的底层被撼动,一切关系都将变得微不足道、岌岌可危。
周远安虽然脾气好,但不代表刀枪不入,他也会累,会受伤,会心灰意冷。
莫晗不愿再往下想了,心情太过沉重,她将视线转向窗外,长长地叹了口气。
车子经过一个急转弯时,司机毫无征兆地踩下刹车。莫晗没有一点点防备,身子猛地往一边栽去,额头重重磕在车门上。
司机稳住方向盘,忍不住咒骂一声:“日,哪里跑出来的野猫,差点撞上了!”
莫晗并未责怪,努力坐稳身子,用手指梳了梳散乱的发丝。
车子继续平稳地向前驶去,莫晗摸着额角隐隐凸起的小包,情绪仿佛因为刚刚那一番震荡而卷起了巨大的漩涡。
她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眼眶发胀,但仍旧紧紧抿着嘴不发出声音。
可惜无济于事,她感觉到泪水一滴滴湿了眼,没来得及被人发现,很快又悄无声息地消逝在黑夜里。
当晚,莫晗回到家后,连澡都顾不上洗,直接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洗了个神清气爽的冷水澡,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医院看莫小杨。
就算天塌下来了,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要扛住,绝不能让灾难和硝烟弥漫到莫小杨的世界。
莫晗以为心存信念,乐观终有一天会驱散阴霾,可噩耗却一个接一个地接踵而至。
一如往常地照顾莫小杨吃完午饭后,主治医师将莫晗叫到走廊外,向她汇报莫小杨的病情发展。
莫小杨这个星期发了两次高烧,在昨天的体检中,内窥镜显示他脾部的位置长了一颗恶性肿瘤,要立即做手术切除,否则很可能会侵犯其他内脏。
经历过最糟糕的情况,再收到这样的坏消息时,莫晗的心境已经平衡了许多。
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长廊里,手里握着单薄的化验单,被萧瑟的风吹得窸窣作响。
莫晗坐了很久才回到病房里,告诉莫小杨他的肚子里长了一条小虫,要做个手术把它拿出来,以后他就不会再拉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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