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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树知道他的意思,说道:“师叔,我是奉谕下的悬空寺。”
听着他的回答,歧山大师脸上的皱纹变得愈发深刻,下意识里望向殿外,看着顺山势而下的那些白墙黄寺,面露忧虑之色。
曲妮玛娣忽然厉声说道:“从来没有用过的方法,谁能确保一定能奏效?夫子这是要与冥王赌博,他老人家有这般豪迈自信,但赌注却是整个世界的安危,天下凭什么要和他一道来赌?”
歧山大师沉默不语,很明显,在决意要治好桑桑病之前,他早就已经预判到,如果此事要世人知晓,会面对怎样的质问与责难。
宝树大师宣了一声佛号,严厉说道:“众生平等,夫子也不过是众生之一,有何资格让众生陪他一道冒险,冥王之女必须死”
歧山大师说道:“佛言众生平等,桑桑亦是众生之一,无错无罪,为何要死?”
宝树大师说道:“她是冥王之女,这便是原罪,即便她今后苦修佛法,一生行善,但一朝苏醒,便是对整个世界的犯罪”
宁缺又抬头看了一眼大黑伞。
大黑伞外的油腻污垢,已经被佛光驱蚀渐净,露出纯黑的布料。有一丝佛光,从黑伞伞面的缝隙里透了进来,飘落在桑桑的肩头。
桑桑似乎被人狠狠刺了一刀,脸色骤白,却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宁缺背着她,感受到她身体骤然僵硬,岂不知道她是多么痛苦?
大黑伞已经变得越来越薄,快要撑不住。
宁缺还需要它再撑一段时间,而大师兄还没有来。
他看着歧山大师说道:“看来我们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跟着大师学佛了,这病也没有办法治了,正如您预料的那样,这个世界向来缺少真正的慈悲。”
然后他望向桑桑,问道:“还撑不撑得住?”
还撑不撑得住大黑伞,你还撑不撑得住?
桑桑虚弱地嗯了一声。
歧山大师叹息说道:“然而世界再大,再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你要去哪里?”
宁缺说道:“我要回书院。”
大师说道:“书院当然会收留你,但她呢?以前冥王之女身份没有曝光的时候,书院爱护你,可以暗中替她治病,但现在怎么办?”
宁缺沉默,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他总不能给书院带去灾难。
宝树大师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已经走不了了。”
话音落处,只见殿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烂柯后寺寺门洞开,那些察觉到异样的修行者,被寺中僧人拦在门外,却有六十八位黄衣僧人鱼贯而入,分不同方位以四人一组坐在殿前的石坪上。
佛口声经,经声阵阵,一道悲悯庄严的佛家气息,笼罩住了整座烂柯寺,十七殿的钟声再次响起,那道佛光大阵变得愈发强大。
歧山大师看着跪在殿外的烂柯寺住持,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想要怒斥这不肖的弟子,然而却终究只是心痛地叹了口气。
宝树大师毕竟是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在人间佛门弟子的心目中地位无比崇高,这几日他看似在禅房里闭门不出,其实早已轻而易举地把烂柯寺接管。
观海僧跪在歧山大师身后,扶着摇摇欲坠的老师,看着殿外石坪上的那些师兄师侄们,脸上的神情悲愤到了极点。
宝树大师神情漠然说道:“师叔,如果你不要背叛佛门,成为灭世的罪人,那么请你今天最好保持沉默与安全。”
说完这句话,这位悬空寺高僧眉头微蹙,似乎显得有些痛苦,然而明若宝石的眼眸里的光泽骤然一淡,似乎少了几丝佛性。
宁缺上一次没有准备,让此人摇动铜铃,这一次怎么可能还让对方有这种机会,而且他已经判断出,摇动佛门圣物盂兰铃,对宝树大师也是极沉重的负担,换句话说,此时宝树的实力相对要下降几分。所以他一直在观察,在等待,等待宝树大师再一次准备摇动铜铃的时候,那也就是他出手的时候。
看见宝树眉头微蹙,宁缺把朴刀向脚前地面上一插,毫无任何征兆地从背后取出铁弓,超乎众人相像速度地一箭向宝树射了过去
铁箭破空无声,须臾之间便来到宝树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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