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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了一定会走,那就不必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对于宝玉夜半来闹的这一场,林黛玉和孟姑姑都沉默不提,算是承认了王熙凤匆匆给出来的荒谬借口:中邪后遗症。
然而回到怡红院的宝玉,在院门口下了轿,便发现院门前站着一个人影在等着自己。
以为是麝月,宝玉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往前走。
“站住。”人影发出了声音,却是贾政。
宝玉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忐忑不安地抬头,打算先偷偷看一眼父亲的脸色,谁知迎面便是一个抡圆了的大嘴巴子!
“畜生!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除了每日去给老太太请安,不许你再出院门一步!好生读书,考不出个秀才来,你就死在这座院子里罢!”贾政咬牙恨声说完,一摔袖子,大步离开。
半边脸火热的宝玉双手捂着脸,低着头,一步一拖地进了院门。
院子里,地上,是一字排开趴在长凳上、堵着嘴的六个人,两个守门的婆子,两个上夜的婆子,一个守门的粗使丫头,和檀云。
四儿和另一个丫头,正边哭边把满脸冷汗、不良于行的檀云从凳子上扶下来,送她回房。
其他的所有人,伏在椅子上,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至于那个守门的小丫头,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宝玉被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吓得呆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从宝玉身后忽然冲进来一群媳妇婆子,两人拽一个,把剩下的五个人不论死活地拖了出去。
一群人蹭着他的身侧过去。
看到丫头婆子们昏死过去的青白脸色,还有地上拖行的淋漓血迹,宝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上发冷!
“二爷,您一向最怜下的,您一向最珍惜人命的!能不闹了么?能给奴婢们一条活路么?!袭人没了,秋纹碧痕没了,檀云替我顶罪,也这样了,下一个,轮到谁?我吗?!”
麝月直挺挺地跪在宝玉面前,红着眼睛质问他。
宝玉僵硬地坐在床边,抬起头来,半边脸高高肿起,无神地看着麝月,凄然一笑:“好,我听你的,我听老爷太太的。我读书,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娶妻生子,当个……好人。”
说完,往后一仰,双臂摊开,倒在床上,直瞪瞪地看着屋顶,喃喃道:“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念毕,翻身伏枕大哭!
这一哭,撕心裂肺,催断肝肠,杜鹃泣血,天昏地暗。
麝月知道他多年的情思一朝绝望,直如摘了他的心肝一般痛楚,不觉一般灰心下去。擦着泪自己起身,扶了他躺好,拉了靴子盖了被子,便在床边脚踏上相陪。
宝玉哭累了,只觉得头重鼻塞,显然病势又起。麝月摸着他头热,忙命人煎了药来热热喝下,蒙了被子捂汗。
到了天亮,贾母和王夫人听说宝玉又起了热,忙来看时,宝玉却在床上磕头:“我好多了,老祖宗和太太不要惦记我。昨儿夜里我胡闹了,只怕给家里惹了大麻烦,是我迷了心窍……”
转眼看见王熙凤站在后头,抬头冲她微微点头:“烦凤姐姐去一趟梨香院,替我跟林表妹赔罪。之前都是我妄想了,如今醒悟,只祝她前程远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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