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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他名声太大,加上又是正面典型,从此以后,朝廷高级官员死了爹妈,打死也不敢说夺情。就这么一路下来,终于坑了张居正。
张居正没有选择,只能夺情,因为冯保不想他走,皇帝不想他走,皇帝他妈也不想他走,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走。
辛辛苦苦奋斗三十多年,才混到这个份儿上,鬼才想走。
虽说夺情比较麻烦,但只要略施小计,还是没问题的。
老把戏很快上场了。万历五年(1577)十月,痛苦不堪的张居正要求回家守制,两天后皇帝回复——不行。
一天后,张居正再次上书,表示一定要回去,而皇帝也再次回复——一定不行。
与此同时,许多大臣们也纷纷上书,表示张居正绝不能走,言辞激烈,好像张居正一走,地球就要完蛋,可谓用心良苦。
行了,把戏演到这里,也差不多该打住了,再搞下去就是浪费纸张。
准备收场了,事情已经结束,一切风平浪静,擦干眼泪(如果有),再次出发!
已经没有敌手了,我亲眼看着严嵩沦落、徐阶下台,我亲手解决了高拱、刘台、何心隐,天下已无人能动摇我的地位。
对于这一点,他始终很自信。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错得相当厉害,真正的挑战将从这里开始。
万历五年十月,翰林院编修吴中行、翰林院检讨赵用贤上书——弹劾张居正夺情。
编修是正七品,检讨是从七品,也就是说,这是两个基层干部,也就能干干抄写工作,平时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而张居正以前的敌人,不是朝廷高官,就是黑道老大、学界首领,并且还特别不经打,一碰就垮,这么两个小角色,按说张大人动根手指,就能把他们碾死。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小角色,差点把张大人给灭了。
因为这二位仁兄虽然官小,却有个特殊的身份:他们都是张居正的门生。
而且我查了一下,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吴兄弟和赵兄弟都是隆庆五年(1571)的进士,和之前开第一炮的刘台是同班同学。
这就只能怪张大人自己了,左挑右挑,就挑了这么几个白眼狼,也算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这下好了,当年只有一个二愣子(刘台),已经搞得狼狈不堪,这回竟然出了两个,那就收拾不了了,因为一个二愣子加另一个二愣子,并不等于二,而是二愣子的平方。
可还没等张居正反应过来,又出事了。就在二愣子们出击的第二天,刑部员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也上书弹劾张居正,希望他早早滚蛋回家,去尽孝道。
当张居正看到这两封充满杀气的奏疏时,才终于意识到,真正的危机正向自己步步逼近。
经过长达三十余年的战斗,他用尽各种手段,除掉了几乎所有的敌人,坐上了最高的宝座,然而在此君临天下之时,他才发现一个新的、更为强大的敌人已经出现。
那些原先乖乖听话的大臣们似乎一夜间突然改变了立场,成为了他的对手,不是一个,是一群。而他们攻击的理由也多种多样,经济问题、作风问题、夺情问题;方式更是数不胜数,上书弹劾、私下议论,甚至还有人上街张贴反动标语,直接攻击张居正。
对于眼前的这一切,张居正感到很吃惊,却并不意外,因为他很清楚,带来这些敌人的,正是他自己,具体说来,是他五年前的那封奏疏。
五年前,当张居正将写有考成法的奏疏送给皇帝时,他在交出自己改革理想的同时,还附带了一个阴谋。
因为在那封奏疏中,有着这样几句话:
“抚案官有延误者,该部举之;各部院有容隐者,科臣举之;六科有容隐欺蔽者,臣等举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地方官办事不利索的,中央各部来管;中央各部办事不利索的,由六科监察机关来管;六科监察机关不利索,由我来管!
事情坏就坏在这句话上。
根据明代的体制,中央各部管理地方,正常;给事中以及御史监察各部,也正常;内阁大学士管理言官,这就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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