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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将客户送回酒店,才刚出门,手机短信来了,“成了!”曲筱绡一看时间,自言自语:“还是笨,这么慢才搞定。”但随即她郁闷得鸡飞狗跳起来,“我干吗帮她,我干吗帮她,我怎么不笃笃定定看她好戏?”
而在应家,邱莹莹与应勤情意绵绵地开吃烛光大餐。虽然只有简单的应付停电买的蜡烛,和简单的一大碗腊肉饭,可有情饮水饱。
关雎尔昏昏沉沉地加班,等到终于做完事,早筋疲力尽,浑身稀软。她都不愿背起沉重的电脑包。可她又清楚,将电脑放在办公室有多危险,明显是不想活了。她昏头昏脑地走出门,想呼吸一口清凉空气,却吸入一口闷闷地潮气,是,春天该有的潮湿。她都睁不开眼睛,脑袋运转了好几下才决定,打出租。身边有人靠近都不觉得,脑子完全停摆了。直到身边的人轻轻喊一声“小关”,她立马弹了起来,一个踉跄。竟然累得忘了提高警惕,忘了谢滨可能来等她。但她很快就被稳稳地扶住,她的电脑包也很快转移到谢滨肩上。
关雎尔才抬头看一眼,一接触谢滨那双该是晶亮锐利的眼睛如今充满忐忑,看到他正努力地冲她温柔地笑,可笑容中满是酸楚,她心软了。她也看到,谢滨脸上爆出的痘痘。她立刻想到,现在的她肿眼皮,油皮肤,还有满脸的痘痘。她立刻低下头去。她的憔悴全落在谢滨眼里。
谢滨微微蹲下身,与关雎尔平齐,“我去报到了。大家像以往一样对我,没觉得什么大不了。你放心,别替我担心。”
关雎尔点点头,依然没抬头。
谢滨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关雎尔的电脑包傻傻地站着,心疼地看着她。好久,才道:“饿不饿?稍微吃点吗?”
关雎尔摇头,见有出租车过来,连忙想招手,被谢滨拉住手,“陪陪我好吗?你可以不跟我说话。陪陪我。”见关雎尔低头不语,他焦急地道:“你叫我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好了,你总算对我说话了。你在这儿等着,我跑去那儿的7-11买点吃的。等我,别走。”
谢滨背着电脑包飞快跑远。关雎尔这才抬头,看着他的身影,理智告诉她,错了,别等待。可是她又不想走,她慢慢挪过去,在花坛边的椅子上坐下,茫然看着远处。耳边都是谢滨的声音,很可怜,他很可怜,他也很憔悴。
很快,谢滨拎一包吃的飞奔回来,呼哧呼哧地在关雎尔身边坐下,递蛋糕给关雎尔。关雎尔摇头,她完全没胃口,也懒得动弹。谢滨想了想,拉开一罐啤酒递过去,“敢吗?”
关雎尔一把抓过来,泄愤似的猛喝一口,可依然不看谢滨。“你又来干什么?”
“即使你以后再也不理我,我也要把这些事告诉我最爱的,也是唯一爱的女人。这些事如此不堪,我这辈子只能告诉一个人。我决定了。我知道你听了之后会永远唾弃我,不管了。可之前,也就是现在,我知道你爱我,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爱我的人,这么好的人,你爱我,我满足了。”谢滨扬起脖子,将一罐啤酒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便使劲将罐子捏扁。
关雎尔惊讶地看着谢滨,看他将话说完,不知所措。可又见他不爽快,借着喝酒捏罐子拖延时间,她心中又烦躁起来。她想起身,被谢滨头也不回地扯住,身不由己地又坐下。
“我家很穷。在我刚会跑的那年,我妈离开我去城里做保姆。一来二去,她怀了男主人的孩子,把女主人赶出门,又带着一大帮人回家打架闹离婚,随即跟男主人结婚了。为了能尽快离婚,她把我留给我爸。那两年,我爸,我爷爷奶奶,都抬不起头。我只要出门就被人喊野种,追着吐口水。他们都说我长得不像我爸,不是我爸生的。我爸一生气就喝酒打我,我奶奶把我抢走。后来我爸架不住别人的笑话,逃出去打工,出去后就没回来。我好歹这么活下来。”
关雎尔听得都呆住了,只知道谢滨来自离婚家庭,想不到那家庭有如此不堪,而他从小因此如此遭罪。她忍不住扭过身去,从两人中间的塑料袋里取出一罐啤酒打开,递给谢滨。谢滨将她的手和啤酒一起拢在手心,就着她的手又将一罐啤酒喝下去。这回,关雎尔静静地耐心地等谢滨喝完,将罐子扔了,依然捧着她的手。关雎尔感觉到,这双一向有力的大手似乎在轻轻颤抖。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四只手放在一起。
谢滨抬头几乎是低微地看着关雎尔,“早知道,我早应该跟你说的。”
“小曲去调查的就是这些?所以你很生气?没什么的。”
谢滨点头,又摇头,“还没完。上小学那年,我妈要接我去城里上学,我爷爷奶奶不让她带走孙子。他们当着我的面讨价还价,最后我妈妈拿出一笔钱,才买走我。是的,他们一方说买,一方说卖,全然不顾我在旁边听着。我那时候虽小,却记得清清楚楚。到了新家,我妈逼我喊那男人爸爸,我不喊,她就打我耳光,被那男人拦住。可另一面,我妈对那男人和男人的爸妈又无限摇头摆尾,直说我就是像那男人,连脾气都像。我就在那家住下来,开始上小学。原以为离老家远远的来到了城里,想不到人们都知道我家的事,都喊我臭猪头,我一转身,不是本子给撕了,就是铅笔给断了,小孩子使坏起来没个底。我只好避着他们,一下课老师一不在就赶紧逃走躲起来。可即使如此,我总算过得比过去好,总算吃饱了,还有自己的床睡觉,还可以参加课外班,学这个学那个。这方面,那男人从不吝啬钱。你会冷吗?”
“不冷,我不冷。我是心里打寒战,你别管我。”
“可即使这样的日子也是奢求。我爸爸或者我爷爷奶奶三天两头打上门来要把我争回去,又不是去学校把我抢走,而是到我妈新家吵,吵得满院子人都知道,最后总是满意地拿一笔钱走。我永远抬不起头做人。除了读书,我还能干什么呢,就是待屋子里看书看电视听音乐。上大学简直是脱离樊笼的唯一希望。我报考的是同学都要么不报考,要么考不上的冷门,考上后就不再与同学老师联系,我试图彻底摆脱过去的一切。在大学里,终于没有熟人,我才回到人间。”
“小曲真不应该,难怪安迪不许她说,不惜动用一切手段禁止她说。她怎么能这样。完全不是你的错,那些人这么对你才是完全错了。”
“小曲可能已经查到全部,没想到她能找到我出生地。难怪安迪会竭力阻止她说给你听。安迪也知道这段过往的可怕。想不到我竭力隐瞒的过往,还是有其他人知道了。”
“其实你真的不用纠结,这些事对你当时是极其痛苦,对别人真的不是大事。往往小城镇就是这点子不好,人跟人不是八辈子扯得到一起的亲戚,就是小学中学的同学的同学的同学,稍微有点儿事就放大得全城人民都知道,走哪儿都有长舌妇伺候。可这种事放到海市算什么呢,沧海一粟而已。所以我也不愿分配回老家,最烦跑哪儿都是八竿子扯不到一块儿的野叔叔野阿姨来指指点点。即使你非要担心扩散,起码安迪是绝不会说出去的,她对我都守口如瓶。”
“真的不是大事?”
“真抱歉,对别人不是,只有对你,是天大的大事。我很难想象你当年,你还那么小,那么需要保护的时候,却不得不亲眼目睹那些残酷的场景,我家即使我妈嗓门稍大几下我都会慌得不知所措。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度过的,肯定不会有人事后来安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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