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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曲胡子虽然不说话,却也望着薛乃营,看来也是一般心思。
薛乃营终于把那干瘪的小身板擦干,慢悠悠的取过衣架上的内衣穿上,轻笑道:“有才,你真浪费了这个名字……”
听了他的调侃,秦有才却不生气,摸着黄胡子嘿嘿笑道:“这事你得去中都问俺爹,莫扯些不相干的,快说快说。”
薛乃营把内衣整好,指了指衣架上的长衫。秦有才便赶紧把那衣服给他取下来,再帮他套上袖子。作弄够了秦有才,薛乃营才轻声道:“这位王爷做的可一点不过。咱们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人,对咱们好一些,是为了表示对太后她老人家的尊敬。你们可不要就此以为这位爷软弱可欺。听人说,这位爷在古城外杀过一千神弓营。又在陶朱街斩了李家的五百天策军,为此还在金殿之上,戟射天策将军李清,乃是一等一杀神啊。”
有才有德两人知道,薛乃营常驻运河码头,消息一场灵通,他说得想必不会错。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只是那数字随着运河一路南下,不断膨胀,大了好几倍而已。
经过薛乃营这番说教,再见秦雷时,两人不由自主的毕恭毕敬起来。
秦雷赐座后,三人先问了圣皇太后凤体安康,然后才进入正题。
秦雷微笑望着三人,清声道:“临来前,皇祖母把孤找去,说来了江北务必找到几位故人,转达她的问候之意,皇祖母说:‘几个小崽子也该成家了吧,也不把媳妇领去给老婆子看看。’”
三人听到此话,不由热泪盈眶,起身面朝北方,三扣九拜,呜咽道:“太后啊……”却是泣不成声起来。
秦雷望着哭成一地的三人,微微羡慕起文庄太后来,这位老人当年是该何等风采,换得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生的忠诚不渝。
等三人情绪稳定,秦雷才温声道:“皇祖母说了,等你们再回京,一定要去宫里看看她。若是你们不想再在江边受苦了,等孤办完了差,跟孤一道回京吧。”
三人哭过一场,却不会轻易再来第二场,齐声感激道:“谢皇太后隆恩,臣等定然不负所托,纵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薛乃营对秦雷抱拳道:“殿下,咱们三个都是当初跟着太后老人家在中都城头抬伤号的半大小子。蒙太后恩典,战后让咱们想入学的入学、想当兵的当兵。才有了咱们的今天。太后的大恩,咱们是还不完的。所以殿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要我等项上人头,也绝不含糊。”
秦雷呵呵笑道:“孤要你们的人头作甚?又不好看。”
几人笑过一团,秦雷才正色道:“孤只从祖母那知道三位的名字,却不知道几位现在官居何职?”他当然知道,但此时糊涂一些为好。
卷曲胡子的秦有德拱手道:“下官恬居镇南元帅帐下水军东营统领一职。统两万东营水军。”
黄胡子秦有才拱手道:“下官恬居镇南元帅帐下步军南营统领一职,统三万东营步军。”
薛乃营也拱手道:“下官恬居运河南司都司一职。名义上管着这一千里南运河。”
秦雷听了,笑道:“薛大人何出此言?运河南司不管南运河,那有谁来管啊?”
薛乃营还未说话,秦有才插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四千里大运河本来就是谁都管的,只有运河衙门管不得。”
秦雷乐了,饶有兴趣望向黄胡子,问道:“此话怎讲?”
秦有才刚要说话,被薛乃营狠狠瞪了一眼,他便缩缩脖子,朝秦雷嘿嘿笑道:“还是让人家苦主说吧,俺不插言了。”
薛乃营朝秦雷抱歉笑笑,正色道:“秦将军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我们运河司确实管不到运河。”然后便将事情原原本本与秦雷道来。
一百七十年前,为了保证京畿地区的粮草供应,支持东方几个缺粮省份省,同时也为了把南方大量富余的稻米运出来,避免‘米贱伤农’,大秦仿效齐国的京杭大运河,沟通了洛水、襄江等几条大河,在自己境内也建成了一条四千里长的运河。运河一经建成,立刻加强了南北联系,维护了国家统一。也迅速让当时疲弱不堪的秦国拜托困顿局面,一跃成为可以与齐楚并驾齐驱的大国。
这条运河像沟通南北的动脉,无时无刻不把富饶的南方物产运送到北方,保证了中都的繁荣、东方战线的稳固。又有渐渐繁盛起来的商贸业,借着运河把举国的资财流动起来,增加着这个国家的财富。
这条流淌着无穷财富的运河,自然引来无数逐臭的苍蝇,沿途州府的官员们层层设卡,盘剥往来商船。更有四大豪族分段把持航运,垄断运输、抬高价格。这两方都是小小运河寺管不了、也不敢管的。
薛乃营痛心疾首道:“货物从南方运到北方,本钱就要上涨五倍多。这个差额,就全部被沿途的祸害们和四大蠹虫们吃掉了。”
说到这里,才想起秦雷的舅家也是四大祸害之一。刚要开口道歉,秦雷摆手道:“薛大人说得对,就是四大蠹虫。”秦雷这才知道沈家巨额财富的出处。
边上的秦有德帮腔道:“殿下说得好,沿河两岸的百姓,不仅得不到运河的半点好处,还要负担数不清的徭役,早就苦不堪言了。”
秦有才也不甘寂寞道:“这些人为了保证运河的利润,还在内地重重设卡,让那些想走陆路的缴税更多,逼着他们往运河上去。”
秦雷奇怪道:“既然如此,国库为何不见充盈?”
薛乃营鄙夷道:“咱们那位文丞相借口河道淤积,行文沿河各省,把河税就地转为清淤费用。直接为这些人的贪赃枉法大开方便之门。十几年下来,银子一分没往国库里送,可也一分没往河里投。”
秦雷深有同感道:“确实如此,来时就很难走,好几个河段,没有拉纤的根本过不去。”然后沉声问道:“薛大人,是不是这运河就真的积重难返了呢?”
薛乃营坚决道:“不是,只要能将运河权利收归朝廷中央,真正用其收益疏浚河道。不出两年,运河将重新恢复作用。不出五年,朝廷便能走出今日之困局。”
秦雷叹息道:“时不我待啊。若是撑不过这几个月,运河沿岸就要乱套了。甚至我大秦都有可能乱做一团呐。”
三人本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怎会不明白秦雷话中的含义,“运河”、“吏治”、“空额”,这三座大山沉重的压在南方省的身上,随时都有可能两省挤的粉碎。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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