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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谅的话似乎是委屈了宋青书,其实他说赵敏“以龙头大哥的铁棒,荡开了宋兄弟手中长剑”,又说“龙头大哥德高望重,就算责备错你了,也当诚心受教”,都是在派掌棒龙头的不是,丐帮中诸长老都听了出来。但陈友谅近来是帮主跟前的大红人,史火龙对他言听计从,众人也就没什么话说。
史火龙道:“陈兄弟,适才前来捣乱的小妖女,是汝阳王的亲生爱女。魔教是朝廷的对头,怎么咱们说到魔教的小魔头张无忌,他妈的这小妖女反为他出头?”陈友谅沉吟未答,掌钵龙头道:“我见那鞑子郡主眼泪汪汪的,神色十分气愤。陈兄弟咒的是魔教教主,那鞑子郡主却像是听到旁人咒他父兄一般,实令人大惑不解。”
宋青书道:“启禀帮主:此中情由,属下倒也知道。”史火龙道:“宋兄弟你说。”宋青书道:“魔教虽跟朝廷作对,但这郡主小妖女却迷上了张无忌,恨不得嫁了他才好,因此一力护着他。”丐帮群豪听了此言,都“啊”的一声,人人颇出意外。
张无忌在巨鼓中听得清楚,心中也怦怦乱跳,脑中只是自问:“是真的么?是真的么?”赵敏转过头来,双目瞪视着他。鼓中虽然阴暗,但张无忌目光锐敏,藉着些些微光,已见到她眼中流露出柔情无限,不禁胸口一热,抱着她的双臂紧了一紧,将她身子更靠拢自己,便想往她樱唇上吻去,突然间想起殷离惨死之状,一番柔情登时化作仇恨,右手抓着她手臂使劲一捏。
他这一捏虽非出以全力,赵敏却已抵受不住,只觉眼前一黑,痛得几欲晕去,忍不住便要学殷离那样骂了出来:“你这狠心短命的小鬼!”总算她竭力自制,忍住了没出声,泪水却已扑簌簌的流下,一滴滴的都流在张无忌手背上,又沿着手背流上了他衣襟。张无忌心下刚硬,毫不理睬。
但听得陈友谅问道:“你怎知道?当真有这怪事?”宋青书恨恨的道:“张无忌这小子相貌平平,并没半点英俊潇洒之处,只不过学到了魔教邪术,善于迷惑女子,许多青年女子便都堕入了他彀中。”执法长老点头道:“不错,魔教中的淫邪之徒确有这项采花的法门,男女都会。峨嵋派女弟子纪晓芙,就因中了魔教杨逍的邪术,闹得身败名裂。张无忌的父亲张翠山,也是为白眉鹰王之女的妖法所困。那鞑子郡主必是中了这小魔头的采花邪法,因而失身于他,尝到甜头,木已成舟,便自甘堕落而不能自拔了。”
丐帮群豪一齐称是。传功长老义愤填膺,说道:“这等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否则天下良家妇女的清白,不知更将有多少丧在这小淫贼之手。”史火龙伸出舌头,舐舐嘴唇,甚为艳羡,笑道:“这妖女郡主虽是番邦女子,花容月貌,倒也真美!他妈的,张无忌这小淫贼倒艳福不浅!”
张无忌只气得浑身发颤,他迄今仍是童子之身,但自峨嵋派灭绝师太起,口口声声骂他是淫贼的,已数也数不清了,当真有冤无处诉。至于说赵敏失身于己、木已成舟云云,更不知从何说起,想到此处,突然一惊:“赵姑娘和我相拥相抱的躲在这里,万万不能让他们发觉,否则的话,更加证实了这不白之诬。”
只听传功长老又道:“峨嵋派周芷若姑娘既落在这淫贼手中,想必贞洁难保。宋兄弟,此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必然助你夺回爱妻,决不能让纪晓芙之事重见于今日。”执法长老道:“大哥此言甚是。武当派当年庇护不了殷梨亭,今日自也庇护不了宋青书。宋兄弟投入本帮,咱们若不给他出这口气,不助他完成这番心愿,他好好的武当派掌门传人,何必到本帮来当一名六袋弟子?”
丐帮群豪大声鼓噪,都说誓当宰了张无忌这小淫贼,要助宋青书夺回爱妻。
赵敏将嘴凑到张无忌耳边,轻声说道:“你这万恶不赦的小淫贼!”
这一句话似嗔似怒,如诉如慕,说来娇媚无限,张无忌只听得心中一荡,霎时间意乱情迷,极是烦恼:“倘若她并非如此奸诈险毒,害死我表妹,我定当一生和她长相厮守,什么也顾不得了……”
只听得宋青书含含糊糊的向群丐道谢。史火龙又问:“那淫贼如何迷奸鞑子郡主,你可知道么?”他似对鞑子郡主被奸一事甚感兴味,欲知详情。
宋青书道:“这中间的细节,外人是没法知悉的了。那日这小妖女率领朝廷武士,来武当山跟我太师父捣乱,一见到那淫贼之面,便即乖乖退去,武当派一场大祸,登时消去。我三师叔俞岱岩于二十年前为人折断肢骨,也是小妖女赠药于那淫贼,因而接续了断骨。”执法长老道:“这就是了,武当派自来是朝廷眼中之钉,那鞑子郡主若非恋奸情热,忘了本性,决不致反而赠药助敌。如此说来,那小淫贼虽人品不端,对太师父和众师伯叔倒还有点儿香火之情。”宋青书道:“嗯,我想他还不致于全然忘本。”
陈友谅道:“启禀帮主:兄弟听了宋兄弟之见,倒有一计在此,可制得那小淫贼服服贴贴,令魔教上下尽数听令于本帮。”史火龙喜道:“陈兄弟竟有此妙计,请快快说来。”陈友谅道:“此间耳目众多,虽都是自家兄弟,仍恐泄漏了机密。”
大殿中语声稍停,只听得脚步声响,有十余人走出殿去,想是只剩下丐帮中职份最高的几名首领。陈友谅道:“此事千万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宋兄弟,两位龙头大哥,咱们前后搜查,且看是否有人偷听。”只听得飕飕两声,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已上了屋顶,陈友谅和宋青书在殿前殿后仔细搜查,连各座神像之后、帷幕之旁、匾额之内,以及古松、古柏之上,到处都察看过了,只漏过了钟鼓不查。张无忌暗服赵敏心思机敏,大殿中除这巨鼓以外,确无其他更好的藏身处所。
四人查察已毕,重回殿中。陈友谅低声道:“这事还须着落在宋兄弟身上。”宋青书奇道:“我?”陈友谅道:“不错,掌钵龙头大哥,请你配几份‘五毒失心散’,交由宋兄弟带上武当山去,暗中下在张真人和武当诸侠的饮食之中。咱们在山下接应,得手之后,将张真人和武当诸侠一鼓擒来,以此要胁,何愁张无忌这小贼不听命于本帮?”
史火龙首先鼓掌叫道:“妙计,妙计!”执法长老也道:“此计不错。本帮的五毒失心散十分厉害,要在张无忌的饮食中下毒,他魔教防范周密,只怕难得其便。宋兄弟是武当子弟,去擒拿武当派的人嘛,所谓家贼难防,当真神不知、鬼不觉,定能手到擒来。”
宋青书踌躇道:“这个……这个……要兄弟去毒害家父,那万万不可。”陈友谅道:“这五毒失心散是本帮灵药,不过令人暂时神智迷糊,并不伤身。令尊宋大侠仁侠重义,我们素来十分敬仰,决不致伤他老人家一根毫毛。”
宋青书仍不肯答允,说道:“兄弟投效本帮,事先未得太师父与家父允可,日后他们知道了,势必重责,兄弟已不知如何辩解才好。不过本帮是侠义道,与武当派的宗旨并不相背,因此也不算大罪。但要兄弟去干这等不孝犯上之事,兄弟决计不敢应承。”
陈友谅道:“兄弟,你这可想不通了。自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人大义灭亲,向来都是有的,何况咱们的宗旨是在对付魔教,擒拿武当诸侠,不过是箝制张无忌那小淫贼的方策而已。当年六大派围剿魔教,武当派不也出了力吗?”宋青书道:“兄弟倘若做了此事,一来良心不安,二来在江湖上受万人唾骂,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陈友谅道:“你下药之后,自己也可假作昏迷,我们将你缚住,和你太师父、尊大人,以及众师叔关在一起,谁也不会疑心你。除了此间咱们七人之外,世上更有何人得知?我们只有佩服你是个能担当大事的英雄好汉,谁会笑你?”宋青书沉吟半晌,嗫嚅道:“帮主和陈大哥有命,小弟原不敢辞,再说小弟新投本帮,自当乘机立功,尽心竭力。只人生于世,孝义为本,要小弟去算计家父,却万万不能奉命。”
武林中人向来于“孝”之一字极为尊崇,群丐听他如此说,均感不便再行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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