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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动铁铲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芭丽雅劳作中的身影也一点点被密密麻麻的光秃秃的树干渐渐遮挡住了。蹲在某块巨大岩石后面,拆卸完某个捕兽夹的夏霜寒,正要将其放进背篓随后站起身来继续前行,可就在这时,她却忽然听见了某个,内容很是让她感到诧异的谈话声。
“弟弟,你听哥一句劝,离开他们,不要再为他们卖命了!”寂静的小树林里,青年男子的说话声悄然传入了正蹲在巨大岩石后的夏霜寒的耳中。
“不行啊哥,这里面的理由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当年爹娘被杀,哥哥姐姐们尽皆惨死,我又与你失散了的时候,是罗斯提姆伯伯将我救了回去,并且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现在我成人了,正是应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的时候,怎么可能说和他断绝来往就断绝来往呢!”
第二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飘入夏霜寒耳中时,与十一月初时不同,现如今又在娜鸣村中多生活了近三个半月,且因为当初在仓库外偷听到的那场对话,而对村中年轻男子的声音在潜意识里格外注意的她,已然完全可以从声音中辨识出来,谈话的两个年轻人究竟是谁了。他们就是——乌玛尔和乌加尔两兄弟。
“乌加尔你想想清楚可以嘛!是,这些年来,你口中的罗斯提姆伯伯确实对你有恩,可是,我也和你说过好多次了,报恩并不是只有一种方法啊!”乌玛尔气急败坏的声音里,夹带着因为劝说受阻而涌现的明显的失望之情。很显然,现如今这样的对话,他们兄弟俩已经展开过很多次了。
“弟弟啊,你口中这些年来一直对你关照、爱护有加的叔叔伯伯们,可全部都是制作红白丸的罪犯。你和他们继续混在一起,难道是想成为人人唾骂的‘禁药贩子’嘛!”
“哥,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同样情绪激动的乌加尔的反驳,昭示着他对哥哥的观点的不认同。“当初我没有被派到村里执行放哨任务的时候,我所经手的事情,无非就是在外采购生活物资,并没有直接参与过红白丸的制作。现在,自打今年九月起,我入了村子之后,所做的事情,也只不过就是传递消息这样的小事,其他什么也没干。怎么这些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禁药贩子’了呢?”
“乌加尔啊,你确实是没有直接参与过禁药的制作,可是,你为他们卖命,就等于是助纣为虐,同样是要承担罪责的,是逃不掉的!你说话做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天真!这么想当然!”
“哥你别再说了,你的立场和想法我确实可以理解,可是,这十多年来罗斯提姆伯伯对我的恩情,我却是说什么也不能忘记的。所以,哥,即使你不赞成我的做法,你能不能把一切都当做不知道,不要再干预我的事情,也不要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去?算我求你的,行嘛!”
“你”乌玛尔说到这里顿了顿,显然被自己弟弟的言论气的不轻,“是,乌加尔,你现如今之所以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完全都是因为我当年没有照顾好你,所以才会铸成大错。我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你或者指责你,你不听我的劝,一定要把现在做着的事情继续下去,我阻止不了。所以”
乌玛尔说到此处,声音里带着上某些无可奈何的沉痛之意:“乌加尔,关于你为制售红白丸的案犯做事的事情,我确实可以为你保密,绝对不把它说出去。只是,你听哥一句劝,尽快和那些人划清界限,彻底脱身出来吧!否则,你早晚是要出事的。”
巨石背后,某个夏霜寒看不见的位置上,两兄弟的对话结束了。而巨石这边,夏霜寒满脑海翻滚的思绪,却还在持续着。
依据自己方才听来的对话,不用说,娜鸣村里新安插进来的那名“哨兵”,定然就是乌加尔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娜鸣村里的老“哨兵”因为年纪渐长,而提出由他人前来接替自己的这一情况,也确实应该是真的。
同时,不知道究竟是在何时知晓自己的哥哥身在娜鸣村的乌加尔,为了借用这层关系以便顺利进村,而特意做出前来寻亲的模样,演的那一出“从另一个市镇往娜鸣村这里来”的戏,前世也应当是发生过的。
只不过,乌加尔前世命不好,因为被蛇咬伤,所以他意外死在了前来娜鸣村的路上,并最终被某个不知名的新来者,接替了“哨兵”的职务。而今生,被救回村子的乌加尔,则在借助“向陆绍云多次请教汉语”的机会,以查探“潜伏三人组”的真实情况,并向同伙传递消息的过程中,被自己的哥哥识破了他的另一层身份。
乌加尔今生的进村寻亲,究竟单纯是为了便利地混进娜鸣村,还是“放哨”与“寻亲”兼而有之,这些事,夏霜寒并没有什么兴趣。毕竟,就算乌加尔的寻亲仅仅只是为了利用乌玛尔,因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在里面,得知真相后受到心理伤害的,也不会是她夏霜寒。
于是,夏霜寒现下所想的事情,除了等明日陆绍云和林煕然归来时,要尽快将乌加尔的另一重身份予以告知以外,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我需要在保证乌玛尔和乌加尔兄弟俩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的情况下,尽快离开这里”的念头了。
只可惜,夏霜寒这一次无意中进行的偷听与十一月时发生在仓库外面的那次不同。这一次,待乌玛尔和乌加尔兄弟俩离去之后,夏霜寒并没能等来一个让她全身而退的机会。因为,就在她准备从岩石后面站起身,沿原路折返,回去找绝对还在填坑的芭丽雅时,她的左小腿,忽然被一支从旁侧横飞出来的羽箭射穿了。
突袭而来的羽箭,堪堪避开夏霜寒左小腿的胫骨,随后便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腿肚子刺了个对穿。而就在夏霜寒强忍剧痛闷哼出声,随后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在地的过程中,从三个不同方向响起的脚步声,则承载着他们的主人来到了夏霜寒的身边。
射中自己的羽箭上抹了药,这一点,夏霜寒可以肯定。因为,就在她跌倒后不久,她就明显地感应到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头脑也开始变得昏沉。
“乔吉特,你这是做什么?”模糊不清的地方传来的,乌加尔那诧异、惊讶的话语声,让夏霜寒明白了,他原本并不知道她身在石头背后的事实。
“没办法,刚才你和你哥哥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把她放回去,她会坏事的。”这次说话的,是个语气严厉、声音低沉的男子。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中握着的弓箭,让夏霜寒瞬间就明白了射中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可是就算如此,难道你想杀她灭口吗?我不同意”声音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不清的对话,夏霜寒没能再继续听下去,因为,她已经克制不住地沉入了昏睡之中。
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与朦朦胧胧的说话声,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挥之不去的黑暗。从昏睡中醒来的夏霜寒,感知到自己被蒙住了眼睛、捆住了双手,且,现下应当就身在丘兹山区的洞窟内部。于是,为了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以帮助自己决定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苏醒过来的夏霜寒,选择了继续装睡。
双手被牢牢绑在身体前侧的夏霜寒可以感觉到,自己目前正躺在一张吊床上,且自己受伤了的左小腿,也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
根据自己现如今的处境和前世入洞窟之后的探查,以及空旷的洞窟中不时从较远的地方传来的只言片语的说话声,夏霜寒对自己为什么会中箭被俘,以及自己接下来有可能面对的境遇,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
原来,自从乌加尔入村进行放哨并传递消息的事情被乌玛尔发觉后,乌加尔就果断地在第一时间将自己身份暴露的事情,通知了山中的同伙。而山中的案犯,在经过数次讨论后,针对乌加尔暴露身份一事所做出的决定,则仅仅只是让他暂时采取拖延策略。
依照山中案犯的想法,乌加尔暴露身份的事情,其实算不上有多严重。毕竟首先,乌玛尔在得知自己弟弟的另一重身份后,所做的事情仅仅只是劝说乌加尔尽快脱身,让他不要再与案犯们来往,并不存在把自己所知外泄或者宣扬开来的可能性。
其次,就算乌玛尔在劝说无效后,最终无奈地选择了大义灭亲告发自己的弟弟,冰封期尚未结束前,离不开娜鸣村的他,也不可能给案犯们造成威胁。更何况,除了自己弟弟的另一重身份以外,乌玛尔对山中通道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就算他前去报案,也不可能给案犯们带来多大打击。
最后,依据乌加尔自己的提议,为了保住自己的哥哥以及这些年来待他如同亲人一般的叔叔伯伯们,处境两难的他,决定在开春后离开娜鸣村,继续像以前一样,到别的市镇去承担外出采买物资的任务。故而,面对着这对即将分道扬镳的兄弟,案犯们也委实用不着做出什么“杀人灭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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