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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八,这是夏敬之和陆啸清双双获知陆绍云所提出的“假逃婚”计划的日子。
对于孙子所提出的这个可以公私兼顾的计划,陆啸清是异常宽慰的:“嗯,在追求姑娘这方面,庭轩还不算太傻,值得鼓励啊值得鼓励!”于是,三月廿八当晚,陆啸清便兴高采烈地向定国公府的众人宣布了将在半年内将夏霜寒迎娶进门的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反应最大的人莫过于世子夫人徐氏:“公爹这是搞什么鬼?今日一个主意,明日一个主意的,他诚心耍我玩呢吧!”
要知道,正月里,当徐氏基本确定夏霜寒和陆绍云的婚事成不了之后,她就果断地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三女儿和二儿媳妇身上。三女儿三月份要出嫁,二儿媳妇要生第二胎,这两件事情,已经足够徐氏在开春之后好好忙上一阵了。可三女儿前脚才嫁出家门,徐氏尚且还没来得及好好歇口气,小儿子陆绍云的婚事又被排上了日程,至此,被一下子杀了个措手不及的徐氏自然高兴不起来。
而在一旁偷偷观察着母亲脸色的陆绍云则可以肯定,面对这桩婚事,自己的母亲并不满意。但徐氏究竟不满意到了什么程度,陆绍云却要等到在夜色中悄悄趴在山岚院的屋顶上偷听时,才能知晓。
这天夜里,陆绍云的父亲世子爷宿在了姨娘的院子里,故而山岚院内室里,敞开来谈话的只有徐氏和她的心腹嬷嬷桂嬷嬷两个人。仗着没有外人,徐氏毫不遮拦地抱怨着时间紧迫,她很有可能想不出周全的办法来阻挠这桩婚事了,闻听此言的桂嬷嬷则在一旁不停开解着主子的心结,顺带时不时地出谋划策。而此时,趴在房顶上的陆绍云却感觉心里面哇凉哇凉的,让他难受得不行。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对夏霜寒的不满已经达到了厌恶的程度。他原本以为,文化和生活习惯上的差异是可以彼此包容、彼此调和的,只要肯努力,踩着平衡点安稳地过日子也许并不难。但今晚,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母亲和霜寒,她们都看得比他透彻,都活得比他清醒。她们的态度都是:“如果换一个人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将就、迎合某个并不是非他不可的人呢?”
趴在屋顶上思索了很久,却始终无法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的陆绍云,却从徐氏和桂嬷嬷接下来的对话里找到了那么一个契机。
“夫人,恕老奴多嘴,老奴只想说,其实陆夏两家之间的这门婚事,也尚且还算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此话怎讲?”徐氏的声音穿过房顶上屋瓦的缝隙,飘进了陆绍云的耳朵里。
“是这样的,这个月月头,夫人不是因为担心五少爷性好男色,所以”
啥玩意?趴在屋顶上的陆绍云闻听此言,差点惊得从屋顶上摔下去。他原本以为,母亲之所以急不可耐地给他安排通房丫头,是因为怕他这些年憋得狠了,对身体不好。可他万万想不到,他以为的母亲的一片良苦用心,其实追根溯源不过是因为母亲怀疑他是个断袖?!趴在屋顶上郁闷外带气愤的陆绍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偷听对话的后半部分,于是片刻后,从桂嬷嬷的话语中,他总算明白了母亲之所以会萌生出这样一个离谱念头的原因。
陆绍云在三月初时拒绝通房丫头时所说的话,是一部分误导徐氏的原因;而他从夏霜寒的闺房里归来后的表现,则是另一部分原因。最近这半个多月来,为了商议如何试探夏霜寒,也为了学习接下来马上就要派上用场的易容术,同时还为了躲避明显没有死心的瑞香、忍冬这些通房丫头。自打三月初八晚间起,陆绍云就长时间地泡在了林熙然那座位于城东的独门独户的小院里。
林熙然是谁啊,他是陆绍云的三个发小中与他最谈得来的一个,同时也是他的三个发小中行事作风、生活态度与他最为相似的一个。这样两个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小伙伴,成年了却非但同样不愿意成亲,还时常形影不离地泡在一起。故而,这样说话做事总是那么合拍又默契的两个人,实在是想让徐氏不多想都不行:难不成,庭轩喜欢的其实是林熙然?难道说,他们定国公府还要和忠勤伯府做起亲家来不成?
这样的想法吓坏了徐氏,而将这段对话一字不漏全听进去的陆绍云也同样被吓了个不轻。
“所以,老奴的意思是,夫人虽然不满意那夏氏,但如果真拆了这桩婚事,五少爷来个乐得逍遥,直接不打算成亲,跑去和林家大少爷搅和到一起了该怎么办?有那夏氏在,不管是为了约定也好,为了责任也罢,这些伦理道德上的因素总能把五少爷给捆绑住。倘使五少爷真是个断袖,那夏氏,其实才真正是最适合五少爷的妻子人选啊!毕竟就算拆了这桩婚,按着脑袋让五少爷另娶一位姑娘,夫人您还真能跟到床前去看他们到底圆不圆房么?”
“你的意思是,如果换了那夏氏,庭轩即使真喜欢男子,应当也会碍于责任和道义,而与那夏氏做一对相敬如宾的真夫妻?”
“老奴的意思正是如此!当然,夫人您若是还拿不定主意,不如把五少爷叫来,旁敲侧击地问问他的意思?毕竟若能证实五少爷并不喜好男色,到那时夫人再对那夏氏下手其实也完全来得及啊!”
“嗯,你说得有理。只是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再把庭轩叫来,问问他的意思吧!”
于是就这样,找到了突破口的陆绍云在第二日的谈话中不断用各种云山雾罩的回答,误导着徐氏,诸如:
“我和熙然相处得可自在了,女人们都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和她们在一起哪有和熙然在一起时轻松自在?”
“母亲您也知道熙然他娘亲是怎么过世的,他后娘和他爹又是怎么对他的,他会想成亲?我估计十年八年内他是不会对女人有兴趣的。”
“熙然说了,等过几年他还是要离京到地方上去的,我听他说了许多江南趣事,只想着过个几年,只要有机会,我也要和他一起到地方上去走走呢!”
在诸如此类的多番语言误导下,徐氏被唬住了。尽管她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不是个断袖,可她不敢冒险了。毕竟桂嬷嬷说得对,牛不喝水,她这个当娘的还真能强按头不成?就算她强按,房事这件事情她怎么按?瑞香的事情不就是个明摆着的例子么?
于是,就这样,今生同样对夏霜寒的出身和血统不满意的徐氏在陆绍云的“断袖之癖”面前让了步,管他什么五品官的女儿呢!管他什么戎族血统呢!这些问题和“拆婚之后就不愿娶妻”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个事好么!
而面对着徐氏忽然之间改变了的态度,定国公陆啸清却有些不解了:怎么回事?徐氏对霜寒丫头居然一点不满意都没有了?太阳这是要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只不过,好奇归好奇,知道真相的陆绍云、徐氏以及桂嬷嬷却是不会为陆啸清解惑的。开玩笑,这里面的理由是可以宣之于口的么?
于是,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下。陆夏两家之间的婚事就这么在定国公府里得到了长辈们的一致赞同。接下来,徐氏便进入了为婚事不停忙碌的准备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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