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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世子要受点委屈了。”陈元康慨叹道。
“我若不受,难道还要父王去受?”高澄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也不认为尉景这个姑父真敢把他怎么样。“我若是受了,那他该领受的也要领受。”言外之意,如果他自己受了家法,那尉景就必得要受之以国法。
“世子也不必过虑,连广平公都对太傅不满,恨不能绳之以法,太傅已经是人人弃之,只不过是此时众皆畏法,所以才会有人愿为太傅说话,也是保全自己的意思。”陈元康说的广平公是指高澄的另一个姑父库狄干。库狄干恨不能亲为御史中尉,亲手惩办了尉景。
“至于其他人,视其内情而定,有所分别便可令其分而解之。小人比而不周,到时候便不攻自破。”高澄的意思是,不同的人要区别对待,既然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惩治的方法自然也不同。彼此间有了区别,各自便要为各自打算,再也顾不了别人。有的人需要重惩到底,有的人不过是小惩大戒。
“在高王处世子还是要把话说明白了。过几日大王就要回邺城,世子应当亲为进言,以表心胸。”陈元康觉得父子之间的这个沟通是不能靠别人去替代的。
“这个自然。这事全在我一人身上,自然要保全父王。”高澄丝毫没有犹豫。也容不得他犹豫,此时他只有挺身而出,不计后果,不计私利,才能保得住世子位,甚至是以此来保住高氏权柄。看来不受点委屈是不行了。
“世子明白就好。”陈元康知道他心里有谋划,亦不能再深劝了。
陈元康告退出去了。
高澄慢慢地躺下来,一个人静静地闭上眼睛细想。
现在保高氏就必然会损了自己。可是如果保自己,就有可能损了高氏。高氏若是损了,自己还能保得住吗?眼看着仿佛是身居高位,指点庙堂,实际上这地位脆弱得不堪一击。如果他真的保不住自己了,那些素日里低眉顺眼、阿谀奉承的人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那些暗恨他的人会不会反戈一击?到时候他可能真的就连元玉仪这个舞姬都保不住了。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以前数次出过蹊跷的事,他感觉过危险将至,好在都化险为夷。陈元康一定是知道的。
皇帝表里不一,面上逢迎,实际心里怎么样?宗室中暗流涌动,早就欲对他不利。父亲的故旧,不把他放在眼里,轻视蔑视他,说他是黄口乳子。百官里大多是站干岸看水势的。偏又赶上潼关一败,死了行台窦泰。
有些话是连陈元康、崔季舒也不必去说的。唯有他一个人静下来闭上眼睛时才觉得压力重重。除了二弟高洋,别的弟弟也开始慢慢长大。父王恐怕不是没动过易立的心思吧?
皇帝和济北王把这个元玉仪送到他身边来,究竟想要什么呢?想要保他们自己?还是想要他的性命?
什么大将军,什么世子,原以为是手握重权,只有到了危机降临的时候才知道手中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如果他不是大将军,如果他不是世子,那他又是谁?
忽然听到又轻又慢的脚步声。
高澄睁开眼睛,细听了听,然后慢慢起身坐好。他随手拿了一册书在手上装作在读。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已经知道有个人挑开纱幕走进来。抬头一看是元玉仪。他看着她走到近前。
元玉仪走到床前,她伸出手拿掉了他手里的书,然后也上床来坐进他怀里,用她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腰,蜷在他怀中,轻轻叫了一声,“公子。”
正午的日光越来越强烈。不知为什么,今天的阳光好像格外得耀眼。看着世子妃元仲华的身子摇摇欲坠,阿娈急得六神无主。
月光也一直站在外面。可是没有娄妃和郡君的吩咐,没人敢把元仲华扶起来。月光吩咐人拿水来给世子妃喝。元仲华却拒绝了。
忽然一个大将军府的奴婢急匆匆进来直奔阿娈而来,在她耳边低语。
“怎么会找不到世子?”阿娈惊讶了。她也觉得郎主这些日子有些疏远世子妃。可是他们之间没有过什么矛盾。
“有没有什么和世子亲近的人可以问一问?一定会知道。”旁边的月光听到了忍不住提醒。
这下提醒了阿娈,赶紧吩咐道,“去请崔侍郎,他一定知道,请他务必找到世子,转告世子赶紧来。”
那奴婢又匆匆而去了。
看样子等把世子高澄找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是眼前情景,里面的郡君高娄斤显然是没有要罢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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