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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霜了,早上起来冷飕飕的。阿保机走出帐篷时,看见远方有一些淡淡的晨雾,雾气后面,白登山隐约可见,那是草原各族单于引以为自豪的大山,因为当年汉人的开国皇帝刘邦,就曾经在这里遭遇了白登之围。从那以后,强盛的汉王朝一直用屈辱的和亲政策来与匈奴和好,而匈奴只要心情不爽,就可以朝汉人脸上甩一鞭子,发动一次新的战争。
那真是草原民族的黄金岁月啊!阿保机心里感慨着。
东边灰白的天际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向草原倾泻,宁静神秘的霜后草原开始变得生机勃勃,草上薄薄的霜花,此刻变得玲珑剔透。阿保机把目光投向云州方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这不是下霜带来的寒意。
准确的说,是杀气。
阿保机看不见云州,但他记得契丹营寨的西南方向,是一片黑黢黢的树林。经过霜的树林,在一缕缕朝阳下,应该会反射一些银白色的光芒。但是现在反射的光却更加强烈,不像是树叶上的霜反射的,倒像是战士的戈矛反射出的森森光芒——不是像,那就是戈矛在阳光下反射的光。
是沙陀人!他们来了!
与阿保机反应过来的同时,报警的号角声也及时响起,警报声此起彼落,把人的心脏高高提起,在你开始呼吸困难时,又轻轻放下你的心脏,但才放下了一点,另一处警报又响起,把人的心脏再次提的高高的。
所有契丹将士都匆匆跑出营寨,骑射手挎上弓箭就灵巧地翻身上马,步军拿起盾牌挺起了长枪,重骑兵穿戴盔甲完毕,也陆续上马。
契丹人有条不紊地迅速排队。
很快,训练有素的契丹铁流,在各自的将军带领下,已经向沙陀人涌去。之后,他们忽然变成了铜墙铁壁的阵型,在沙陀兵远处停留下来。
远处传来一声粗豪的声音:“请契丹单于讲话!”
阿保机翻身上马,剌葛、耶律德光等将领簇拥着他向阵前走去,他策马缓缓走过各个部落的旌旗,早晨的凉风吹动这些旌旗,呼啦啦作响。
战马打了个响鼻,阿保机来到自己的可汗大纛下。
他看了一眼晨风中飘扬的可汗大纛,大纛下,一面巨型战鼓静静地摆在一旁,四个精壮汉子手持鼓槌肃立一旁。这面大纛和这个战鼓,都是两百多年前,大唐最强盛的时候,赐给契丹的权力象征。契丹历代可汗,对天朝赐予的旗鼓已经不只是崇拜,而是把它看做神圣的象征。
现在这神圣的旗鼓,归阿保机所有。
战鼓擂响时的隆隆之声,让敌人闻风丧胆。
可汗大纛所指之处,敌人望风披靡。
阿保机把眼光移动,忽然看见真如月也在身边。他没有和女儿说话,而是把眼光继续前移,他努力想看清那个沙陀王。
草原上的霜早已被千万只马蹄还有人的脚踩得干干净净,只有两军之间的那片开阔地上,草叶子上仍然还有薄薄的霜。看着这些经霜的小草,阿保机不知为何心里涌现出一种不安的情绪。
对阵忽然有一匹骏马出阵,马上的汉子手执一把雕弓,把箭头指向契丹军阵。
阿保机感到强烈的杀气。
他喜欢这种杀气,杀气带来的刺激,比痛饮美酒还爽利。
他也策马走出中军。
阿保机大声喊道:“你是李克用吗?”
李克用大声回答:“我就是李克用。对面是阿保机可汗吗?”
阿保机哈哈大笑:“你打听我干什么?想和我比武?”
李克用冷笑:“我就想问清可汗,为何无故兴兵犯境!”
阿保机早有答案,双手摊开:“什么叫无故?我们契丹,没吃的啦。今年冬天冷的早,冬牧场的牧草都冻死了。沙陀王,我们不是犯境,是要你帮忙救济一下,没问题吧?”
李克用心中暗笑:狡猾的契丹人,又来这一套。嘴巴上却还是故意问道:
“可汗如果缺衣少粮,河东虽不富裕,也会尽量送些粮草过来,帮你们过冬。”
阿保机一愣:沙陀王要捐赠我救灾物资?独眼龙这什么意思?马上大手一摆:
“粮食就算了!搬运不方便!你给我八万两白银,我会立刻撤兵!”
李克用淡淡回答:“阿保机可汗,你这玩笑太大了。”
阿保机用马鞭指指密密麻麻的契丹军,脸上的肌肉也绷紧了:“就算我跟你开玩笑,我这二十万铁骑也不会跟你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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