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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读学校是什么东西?”范东生很好奇,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就是少管所的简版。”倪老师说,“专门收容轻微犯罪的青少年,比劳动教养要好一点,半工半读,管理严格,我是工读学校转型后的第一批学生,也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现在工读学校这个称呼已经不存在了,你们也不用担心被贴上标签,树人中学是一所非常好的高中,这个我可以打包票。”
傅平安表态:“倪老师,我相信你,我和东生去转去树人。”
吃完了饭,范东生还是忍不住问道:“最后那个禽兽老师什么下场?”
倪老师说:“哦,后来他又故伎重演,可是被侵害女生的舅舅是公安局长,于是事发,很快判了死刑,估计现在坟头上草老高了。”
……
如今傅平安已经是大人,教育弟弟的责任交给他了,范东和傅冬梅对转学都没意见,只是听到工读学校的名头有些发怵,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工读学校臭名远扬,恶名昭著,简直就是妖魔鬼怪的集散地,人渣的批发中心。
范东是六零后,对工读学校的印象非常深刻,八十年代初的社会治安非常恶劣,随时而来的酷烈的严打行动,偷看女厕所都能判死刑,在被枪毙的罪犯中有不少就是工读学校毕业的,这个学历等同于前科,在社会上也很难立足,后来工读学校就停办了,直到十几年后,社会办学兴起,才重新开起来,改头换面,成了民营中学。
不过对于树人中学这个名字,范东和傅冬梅都没听过,傅冬梅最关心的是学费多少,得知学费不比二中高的时候长出一口气,得知需要住校且没有额外费用后又松了一口气,家里少两个能吃的大小伙子,她只需要做两个人的饭,压力小了很多,这个树人中学,可以上。
兄弟俩背着书包,提着行李,先乘坐城际长途车来到距离城区二十公里外的镇上,然后打了一辆三蹦子去树人中学,县乡公路上尘土飞扬,沿途能看到不同的道路指示牌,通往戒毒所的,通往淮门监狱的,通往看守所的,再就是通往树人中学的,可以想象当年三位一体,淮门的各类坏人都是往这儿送的。
开三蹦子的师傅迎着风叼着烟,大声问道:“上学啊?”
“对,上学。”傅平安说。
“不是父母送过来的,我还是头回见。”师傅说,“给你留个名片,用车打我电话。”
“好嘞……用车干嘛,回城?”傅平安接过印刷劣质的名片,有些不解。
“相信我,用得着,比如受不了想逃学,一个电话,风里雨里,我接你。”师傅挤眉弄眼,似乎预示着什么。
范东生心里开始打鼓,如果不是哥哥在,他都想改主意了。
三蹦子穿过一片树林,树人中学就在前面,这地势,这气氛,这黑漆漆的大铁门和岗楼,明明就是一座监狱。
兄弟俩站在树人中学门口,如同巴士底狱前的巴黎市民,惶恐而畏惧,拉着电网的大墙内隐约传来跑步的声音和口号声,在范东生心里更加坐实了监狱的形象,但在傅平安听来,却仿佛回到了部队。
大铁门上有摄像头,门卫室的人打开一扇小门,请他们进去,学校占地颇广,不但有标准的四百米跑道,还有一个部队使用的四百米障碍赛场,看到熟悉的器材,傅平安热血沸腾起来。
一队学生迎面跑来,一色的寸头,87式迷彩服,他们目不斜视的从两兄弟面前跑过,口号震耳欲聋:“一二三四!”
“全他妈男生……”范东生发现了其中的奥妙,普通学校男女比例基本上是平衡的,而这里只看到男生,什么树人中学,简直就是个兵营、监狱、和尚庙。
跟在队伍后面的体育老师膀大腰圆,三月初的天气还很冷,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露出结实的肌肉,冷冷看了范东生一眼,目光阴森让他不寒而栗。
“哥,我觉得不对劲,有些坏人打着治疗网瘾的名头开训练营,实行所谓的军事化管理,就是这个调调,教官就是打手,不服就打,打怕了为止,倪老师和咱们是不是有仇啊,推荐这个学校,要不咱走吧,打个电话叫三蹦子过来接咱。”范东生一路嘀咕着,转眼来到学校行政楼前。
门前竖着一块花岗岩,上面刻着两行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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