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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复杂面色微白,指尖在金红宫纱上微微发抖。
门口执事宫女轻声道:“你需拜见皇后殿下……”
而谢云头也不回地打断了她,举目望着床幔边金黄的流苏,话却是向身后说的:“——来拜见娘娘。”
少有人能在此情此景中分出一个细节称呼背后巨大的差别,甚至连第一次踏进大明宫的单超都不会知道,然而武后却猝然站起身:“不必拜了。”
她大步离开床榻,背过身冷冷道:“太子要见你才肯服药,你便过来喂他吧。”
单超不明所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进了东宫。
太子早已勉力支撑着靠在条枕上,单超走到榻边,接过谢云手中的瓷杯。这一刻他和谢云同时坐在床榻左右两侧,太子却只盯着单超,惨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来:
“我就知道,大师会来救我的。”
单超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一暖,温和道:“殿下,服药吧。”
太子点点头说:“嗯,我信你——吾之性命,托付于卿了。”紧接着接过瓷杯将雪莲花水一饮而尽!
所有人瞬间屏住气,只见太子松手,瓷杯无声落在床榻上。
紧接着太子青灰的面颊奇异转白,继而泛红,双眼之下浓黑淡去,哇地喷出一口浓稠黑血。宫人仓惶疾步上前,一句撕心裂肺的殿下还未出口,只见太子眼底亮起重获新生般清澈的光。
谢云手指往太子腕脉一搭,起身扬声吩咐殿外:
“来人,起钟晓谕三宫——”
“东宫太子病愈,国本无恙了!”
麟德二年,皇后进药治愈太子,震惊朝野的东宫投毒案就此了结。
洪钟撼动崇仁殿,继而远去,越过九门,响彻远处连绵峻丽的大明宫。
三声钟响,迤逦不绝,在长安上空的万里苍穹中久久回荡。
是夜,皇帝驾临崇仁殿探视太子,龙心大悦,命摆宴清宁宫以作庆贺。
清宁宫内火树银花、飞觥走斝,舞女桃红织金的裙裾在流光中飞舞,乐师靡靡霏霏的丝竹在锦堂中飘荡。帝后双双居于首席,舞场外皇亲国戚与得宠妃嫔环绕而坐,再靠外接近堂下的位置便是济济一堂的宫中宠臣;锦堂南侧还摆了道镂花大理石屏风,隔出一块较为僻静的空间,里面陈设一桌小席,只相对坐了两个人。
——谢云和单超。
谢云似乎颇有兴致,每样菜肴上来都先略尝了一筷子,再要自斟自饮时,却被单超抬手按住了:“你受伤了,不宜饮酒。”
谢云额角那块瓷片擦伤早已被上了药,绷带隐在头发里,仔细看似乎还有血迹隐约透出——单超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待反应过来之后突然就顿住了,手在空中生硬地转了回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
“撞的。清宁宫里走路没仔细看,当着皇后的面撞上了门框。”
单超问:“是为保住我的命而撞的吗?”
“……”谢云放下酒杯,唇角一勾问:“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而愚蠢的想法,你那条小命关我何事?”
他懒洋洋的声音刻意拖长,听起来充满了讽刺,然而单超注视他的目光却平稳不为所动:
“因为皇后想让我死。”
从这桌小小的席面向外望去,透过镂空屏风,可以将筵席上的众生百态都一览无余;但外面的人却只能隐约看见里面两人对酌,看不清具体情态,只当是轮班侍卫在堂下歇脚罢了。
谢云的目光从外面收回来,漫不经心道:“你知道皇后为何要除掉太子?”
单超犹疑片刻,道:“因为……泰山封禅?”
谢云笑了起来。
“圣上决定启程泰山封禅,按规矩是皇帝主献、宰相亚献,然而今年皇后提出由自己代替宰相登坛亚献,并与圣上一同昭告天下,并称‘二圣’,回京后正式开始同朝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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