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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的冬天,湿寒入骨。
芜歌觉得她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她明明生在南方,养在南方,却莫名地怀念北地干裂的黄土,冷冽的北风。
她想晃儿了。
她离开时,小家伙还坐不稳当,如今,该能走了吧。
书房的那场相争,以那个并不温暖的相拥落幕。当义隆牵起她的手,踩着积雪,走回寝殿时,芜歌只是逆来顺受的静默。
“小幺,明日我们去平坂吧,在那里过两日。”义隆清朗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宠溺,“朕给你做烤鱼和烤全羊。”
芜歌不置可否。她倦了,更对身侧的男子绝望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不过是如何继续下一步。
阿车是执拗到近乎偏执的。
他们去了平坂,木屋里没有地龙,燃着炭火还是冷清,他们只好相拥取暖。其实,只是阿车拥着小幺而已。
木屋里弥漫着羊羔肉和孜然的香味,还有青梅酒的清淡芬芳。
“小幺,那个方子,阿妫给朕看了。”义隆并不想在她面前提阿妫,可按捺在心头数日的疑云,不吐不快。他趁着微醺时分,故作不以为意地闲话家常:“你原本是想用那道方子,而不是迷情香的吧?”
芜歌慵懒地靠在他的肩头,闻声,手中的酒杯顿了顿。她轻嘲地勾唇,仰头一饮而尽。她顺势枕着他的肩,就这样仰头看着他,青梅酒在她烈焰般的红唇上镀了一层水泽。她笑:“你的阿妫太阴狠,后台也太硬,要对付她,我可不就得想好连环计吗?此计不成,就用彼计。”
她伸手捞过酒壶,给自己浇上一杯,又给义隆浇上一杯。她笑着耸了耸肩:“怎么?你是要秋后算账啊?”
义隆似乎是不胜酒力,心口有些不适。他低头,噙住她的唇,许久,才松开:“朕不想你用那方子罢了。”他略显苦涩地勾唇:“你不想同朕生儿育女,也犯不着委屈自己。”
芜歌怔了怔。旋即,她回想起袁齐妫被撕扯出承明殿时,歇斯底里的那番控诉。她摇头:“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她垂睑,长长的睫投落一道浅淡阴翳:“若重来一回,我也不会用杜鹃红了。金蝉脱壳,哪怕脱了壳,也脱不了身,何必伤了自己?”
“对不起。”义隆紧拥住她。
芜歌想说,对不起有何用?转念,却咽回了话。她如今能做和该做的,不过是顺着这个执拗的男子,坐等离别那日罢了。
这个除夕,寒风萧瑟,大雪纷飞。清曜殿的团年饭,只有一家三口,有些冷清。
齐哥儿从小就没见过爹爹,更别说一家人团年了。他包着满眼的泪花,跟着义隆堆雪人。
雪人也是两大一小,爹爹,娘亲和齐哥儿。
齐哥儿看着雪人,忽然哇地扑进义隆怀里,哭出声来。
义隆微怔,俯身搂住哭得一抽一抽的孩子。他一下一下宽抚着小家伙的背,年幼时,除了莫姨不曾有谁如此宽抚过他。
“齐儿是想娘了吧?”他以为小家伙是在想仙逝的皇姐。他轻叹一气,深埋的暗悔有了复萌的迹象:“朕头一回堆雪人还是你娘教的。”他的眸光有些幽空,遥远记忆里的那个曼妙身影已经模糊。
富阳离世前苦熬了三年,形如枯槁,虚弱不堪。熬得太久,以至于义隆都有些忘了皇姐从前靓丽的模样,连带着儿时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他紧搂住小家伙:“齐儿别哭。朕不仅是你的父皇,也是你的舅父。”他抬眸看着不远处的雪地里,呆呆站立,痴痴望着他们的女子。
小幺的眸子里分明闪着泪光。
他一把抱起小家伙掂在怀里,轻声宽慰:“你还有母妃,她是你的姑母,和亲生娘亲是一样的。”他边说边走近芜歌,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牵过芜歌的手覆在小家伙的手上。
三人的手,紧紧相扣。
“齐儿,你虽不是父皇和母妃亲生的孩子,但更胜亲生。在这宫里,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有爹娘的。”义隆说这番话时,语气微有动容。
齐哥儿的目光穿梭在两人的脸上,抽泣得越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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