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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歌因为剧痛蜷缩成一团,好不容易才慢慢稳住呼吸和心跳。“心一呢?”她重复,声音带着绝望的凄厉,粗噶得近乎是从地狱而来。
义隆的脸色微变,他对那个假和尚非常反感,甚至比拓跋焘还甚。可眼下,他实在不忍再听到她撕裂后的嗓音:“他没在山谷,朕命人搜了山,也没找到他。只在北边山头的悬崖边捡到一串菩提,是不是他的,不清楚。”
这样轻描淡写的回复,让芜歌心底又翻涌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剧痛和恨意。在她心里,早把心一当成了半个哥哥。
而她的哥哥们,除了背弃姓氏的那三个,其他全死了。
她有点透不过气。她绝望地看着那片白,眸子里翻涌着汪洋恨意:“菩提呢?给我看看!”说完那个看字,她浑身残存的那丝力气都松懈了,眼睑蓦地垂了下来。她浑身都颤抖起来,也不知是被强忍的痛苦摧残的,还是被漫天的绝望催逼的。
她看不见了。能不能再看见,还是未知之数。
她在医书上看到过雪盲的记载。有人恢复了,有人却永久被困在苍茫白雪的世界。她攥紧双拳,想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却只让双肩颤得愈发厉害。
义隆见她如此,心底已经道不清是何感觉了。他坐回了榻前:“朕一会命人取过来。”他想伸手抚住她的胳膊,到底还是怕再刺激她,只好再度收了回来。他只想让她好过一点,便拣着她最关心的事宽慰他:“你弟弟还活着。”
芜歌猛地抬起头,那双迷惘的眼睛里有泪雾翻涌:“你想怎样?”她的声音颤得厉害,浑身都是戒备。
“朕没有。”义隆自知百口莫辩,可他不得不辩白,“绝命崖的圣旨是假的,有人偷偷拓印了朕的印鉴。”
芜歌的眸子里涌动着更多的泪水,义隆却在那眼泪里看到了恨杀之意。
“朕——”义隆张了张嘴,情绪略显激动,“朕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出尔反尔。朕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这一路,朕怕你有危险,连打个盹都不敢耽搁!”他越说越带了些委屈:“你不信朕?”
和这句撕心裂肺的话一同崩裂开的,还有那满眶的泪水:“别说得自己好像很无辜!狼人谷,你不知情?枫儿和二嫂的死,和你当真毫无干系?三哥背后的暗箭,你也一无所知?我就那么好骗吗,刘义隆?这种借刀杀人的伎俩,你用得太多,太无耻!”
义隆的脸色褪得惨白。他微微张唇,却是无言以对。
芜歌觉得自己像被埋葬在白茫茫的大雪里,透不过气,又断不了气。她双手捧着脑袋,极力想止住被痛苦绞缠的思绪,她想冷静,她想思考。可是,思绪,甚至是灵魂都被痛苦和恼恨绑架了。
她抱头蜷缩着,眸子里全是泪雾,摇摇欲坠却死命噙着,这样的强忍让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义隆错觉又像回到了法场那回,心口窒闷中带着钝痛。他的手就悬在离她不过三指的距离,却再无法贴近:“你再安心等几日,朕会把你弟弟平安带回来。”
芜歌微微抬眸。她再不会天真了,以为抓住这个无情男子的那点凉薄情意,就能为家人争得一线生机。到头来,并不比法场被当众枭首好多少。
她再不会信他了。
庆儿。她在心底默念胞弟的名字,却已然是在与他诀别了。
“你休想再用庆儿要挟我。你要杀,就杀了他好了,反正我的亲人,也不差再死一个!”芜歌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战栗,“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义隆坐在榻前,像尊冰雕。早在十几年前,他和眼前这个女子就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他不懂,红尘万千,他为何偏偏就独独钟爱她。
他曾以为,阿妫对他才是最与众不同的。可是,他对阿妫何曾有过这样浓烈炙热的情意?
若是可以,他真恨不能把眼前的女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那日,她血溅法场,他当真错觉那把匕首是扎在自己心口,在剜自己的血肉。眼下,同样如此。
这段时日的缠绵悱恻,这个女子更是越来越像住进了他的骨血里。他说,他离不开她,是真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恨朕怨朕,都不怪你。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一个杀字和一个死字,攻陷了芜歌强撑的理智。脑海不断回放万鸿谷的种种,全是尸骸,全是血,全是哥哥死不瞑目的屈辱一幕,耳畔响起阵阵哀鸿的鸣啼。她不由捂住耳朵。“滚!”她嘶声,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义隆很想拥她入怀,止住她的颤抖。可是,那样只会更刺激她,他深吸一气,站起身来:“你安心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芜歌控制不住地轻颤着。她感觉得到泪在狂涌,这双眼睛似乎全然不是自己的了,她管不住泪,更管不住眼前绝望的雪白。
她听到他出了门,吩咐秋婵,“照顾好她。”
她听到他的脚步渐行渐远,她还听见秋婵走了进来,接着是碗碟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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