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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深吸一口气:“你先冷静一下。朕真没其他意思。朕改日再来看你。”
芜歌微仰着头,泪一路滑落脖颈,她隐忍着呼吸,却哽得双肩都有些微颤。
拓跋焘松开她,走开几步,其实并未走远,就这么蹙眉看着她,一脸懊恼和心疼。
芜歌双手捂着脸,胡乱拂了拂泪,站起身来,转身就朝里殿走去。
拓跋焘想上前拦住她的,可当下却莫名觉得心虚和迈不开步子。就这样,僵站了不知多久,他才悻然地走出月华宫。
他去京郊视察完军务,接上徐庆之,一心想回宫与她共享家宴的。哪知道才入宫门,就有宫女一脸泪痕地等在宫门口,告诉他玉娘动了胎气,吉凶难料,御医们正在会诊。
他自然顾不上徐庆之了,火急火燎地赶往玉娘那里,就见她脸色惨白地躺在榻上,气若游丝模样。
玉娘是打小伺候他的人,哪怕再是他的污点,于他,都是分量很重的。
他还从没见玉娘这样虚弱过,上回还是她挨了二十板子被赶出宫的时候。更何况玉娘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虽然并未有过初为人父的狂喜,甚至还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忧心过阿芜的反应,但真当这个孩子出事,护犊的天性便爆发了。
今日,原本是他及冠的生辰。他却觉得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生辰了。
阿芜方才的眼神,让他心惊后怕。他把事情搞砸了。
他一路出殿,舍了步撵,兀自漫无目的地走着。夜幕已落,早春的风乍暖还凉,他觉得透心的冷。
那颗好不容易才捂热的心,今日怕是又彻底冷了。他好生懊恼,捂着额,使劲揉了揉。
宗和见主子这样,只好远远跟着。
倒霉事往往是一桩接一桩的。他才走到御花园,就又有玉娘宫里的小宫女哭哭啼啼地跑来,噗通跪下:“皇上,求您快去看看主子吧。主子又见红了。”
玉娘年岁不小,这胎来得并不容易。御医再三叮咛,要格外小心,否则,随时是一尸两命的。他娘亲就是生他时,伤了根本,这才在他不足三岁时就走了。
拓跋焘顾不得脑海里乱糟糟的思绪,只对那小宫女吼道:“哭什么丧!还不带路!”
月华宫,沉静如水。
芜歌静卧在榻上,木然地盯着火红色的帐顶。喜帐都还来不及取下,她的幻念似乎就已经落幕了。
冷静下来,她觉得方才的泪水当真是莫名其妙和好不值当。
她何以要如此生气?她怕是入戏太深了,莫说她原本就只是想谋这个男子的情意和权势,哪怕她当真是顶替赫连吟云入宫为妃,哪里有资格对君王宠幸其他女子说半个不字?
呵,她幽冷地苦笑。她怕是徐芷歌附体了吧,还在做着君王要宠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梦。
愚蠢。痴傻。
冷静下来,她心口酸涩的疼痛却更加凶猛。她最受不了的还是那段耻辱的过去所带给她的万劫不复吧。
因为她平坂失贞,所以她比旁的女子,更没资格生气。这世间的男子三妻四妾,世人都习以为常了,她今日的行径是世人所不齿的善妒。若论及她的过往,她今日的行径恐怕就是自取其辱了。
芜歌揪着心口,那处破洞,她以为早已愈合了,却又被撕开了,连带着她的脸皮都像被撕裂了。
她好恨这样的自己。她明明都已经扔开女戒,放过自己了,可如今,却又像被钉回了耻辱柱上。她掀起被子捂在身上、脸上……
拓跋焘守了整整一夜。拂晓时,御医终于拂去额头的汗水,欣慰地点头:“娘娘总算是扛过来了。余下的日子,须卧床保胎才是。”
玉娘虚弱地睁开眼,伸手紧紧攀住拓跋焘的胳膊:“陛下,我们的皇儿没事了吧。”
“没事。”拓跋焘抚了抚她的手,“都过去了,你再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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