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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芜歌终于醒了,睁开眼,就看到正在为自己切脉的心一。她莫名地觉得心安,连着心口的痛楚似乎都淡了一些。
“醒了?感觉如何?”心一见她睁开眼,既惊喜又忐忑,“很疼吗?要不要吃点止疼药?”
芜歌摇头:“没……事。”
她的声音很嘶哑,听着甚至比金阁寺和杜鹃红那两次都要凶险。心一听得蹙了眉,紧接着便发起火来:“这就是你的计策?你为何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是大不孝!为了苦肉计,你是命都不要了吗?刘义隆那么铁石心肠的人,你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未必救得了家人!”
连珠炮似的撒气,并没让心一好受一些,心口的酸涩反倒翻涌得更汹涌了。
芜歌虚弱地扯了扯唇:“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救得了你一次,两次,却救不了你一世!”心一再度撒气时,眼圈都红了,“我不是真的佛陀,你一次比一次凶险,我不可能次次都能救回你!”昨天,他当真是被吓坏了。若不是医者,他断然是端不住沉着冷静的架势的。
芜歌又扯了扯唇,宽慰道:“我晓得的,我看了医书,医理也是懂得一些的,我没想死,也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死了。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心一的眸子渗出泪来。他别过脸,抬手胡乱擦了擦。
芜歌伸手,想扯他的衣袖,可实在是隔得远,怎么都够不到。“心一。”她唤,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对这个异姓的哥哥越发依赖了几分,连带着倔脾气都改好了,“我保证没下次了。”
心一回眸,无奈又悲悯地看着她:“他们被押回天牢,暂且保住了性命,可接下来呢?你想怎么办?你觉得刘义隆会就此放过他们吗?”
芜歌的眸子黯淡下去,手无力地耷在睡榻上:“我知道,这是下下策,可是,除了这样,我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你留着火——”
“心一!”芜歌急地打断他,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渴了,饿了。”她想扯开话题。
心一知道她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动用火凰营的,那是她最后的底牌。可是,他就是生气,她为何半点都不爱惜自己。
“阿芜,苦肉计是行不通的。你在刘义隆心里,没那么重要。他若在乎你,早在金阁寺你奄奄一息的时候,就收手了。”这是心一平生说过的最残忍的话,“阿芜,情意二字从来不是靠说,是靠做的。回头是岸,你该醒醒了。”
芜歌觉得心口的疼痛近乎要把她吞没了。她的视线也疼得模糊了:“我很清醒,我没觉得自己对他有多重要。对他,我从没指望过什么。这一刀,若能换来几个时日,便算是我赌赢了。”
“换他们苟延残喘几日又有何用?”
芜歌半个身子都嵌在软枕里:“我别无选择啊,心一。拖一日,算一日,说不定拓跋会来救我呢?”眼角的余光看到殿门外那角月白的衣襟,在听到拓跋二字时,愤怒地消失了,芜歌轻嘲地勾了勾唇。
可是心底的悲凉早已将她吞没了,她如今除了那杯水车薪的一百火凰死士,就只剩那个男子不值一提的旧情了。
苦肉计,于她,最疼的不是心口的伤口,而是无力回天的无可奈何,和不得不向那个负心负情的男子乞求怜悯的不甘痛楚。
她恨阿车,好恨,好恨。
刘义隆冲出承明殿后,蹚着雪一口气走了好远。昨夜,冷静下来,他就识破了她的苦肉计,肋下三指的位置,是他特意吩咐暗卫对付徐献之的。
那个位置很刁钻,伤不及脏腹,没那么容易要命,却也没那么容易痊愈。
当初,他就是要徐献之一点点失去所有,才特意下令秋蝉刺在了那处。
如今,报应不爽。他明明识破了这是苦肉计,却还是心疼不忍。哪怕方才听到她亲口承认,他的愤怒居然只是对那句“对他,我从没指望过什么”。
可她却指望那个胡蛮子南下来救她!
义隆站在漫天的大雪里,仰头望向苍茫的天空。
从前,这个痴傻的女子,是痴傻地信着他的。哪怕被掳去了狼人谷,她还口口声声坚信着,“阿车自然会娶我。”
如今,她半分都不信他了。
他不懂为何一句不信也能让他如此痛苦。
“隆哥哥。”身后传来温婉的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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