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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辽国林牙萧德让与辽国使臣团队正驻在此处。
宋辽对待彼此使团都是一个模式,除了官方接见,不允许彼此使节私下外出,以防止你秘密探听消息。
萧德让上一次便是在凉州大捷时,私下外出探听得几个书生言‘中兴之志’,才知道了宋朝有收服汉唐故土的野心。
这都亭驿也有历史,当初朱温欲杀李克用,就在对方下榻的都亭驿(当时称上源驿)放了一把火。李克用死里逃生,最后两边结下了梁子,彼此攻杀几十年。
除了都亭驿外,这一次党项也迟于辽国一步派出国使前来大宋。
虽说是两边不是一同来的,做得好像是各有目的,其实大宋也心知肚明,就是两国同时施压的意思。除了辽国和党项使者,此刻同文馆里有青唐部的使节,怀远驿里也有阿里骨的使节。
章越留他们在此也别有用意。
在所有驿馆之中,招待辽国的都亭驿馆规格最高。辽国来得也频繁,每年祝贺两国国主正旦,生辰,冬至这都是常例。
如今蔡京和陈瓘分别作为接伴使,分别前来都亭驿和都亭西驿与这一次前来的辽国和党项使者面议,然后向刚刚抵至中书西厅的章越禀告。
蔡京对章越道:“丞相辽使言,党项自丧地之后,颇自不安,多番求助于大辽。而辽国国主耶律洪基也怀疑大宋亦有收复幽燕之志。’”
“下官当时答之,‘辽国此乃因故生事,凉州之地乃归义军节度使曹仲寿求助于我故才取之,此事其实根本无需深较,两国自相安无事。’”
“辽使又言,‘今日辽国与党项已有婚姻之亲,两家如同一家,如此为夏国告会,务要讨回凉州,还去所夺疆土。’”
“下官答之,党项与辽国虽有婚姻之亲,但于本朝则有臣子之分。自李继迁以后,建国赐姓,都是恩出本朝。党项之疆土,也是本朝郡县之地。退还城寨?本是吾土,又何来退还之说。”
章越对蔡京的答复很满意道:“你这么说,甚合国体。”
章越对蔡京问道:“若不答允辽使,你看如何?”
蔡京道:“辽人此番来是与预先作条款,若真的要打起来,需等到入秋之后。”
接着陈瓘禀道:“党项使者则道,东朝侵夺土地,夺之凉州,并于要害侧近之处修筑城寨,此有害于两家和好。请求追还兵马,毁弃城寨,尽还所侵领土,否则当兴兵讨回。”
“下官再问其他,党项使者便不答之,不议款项,不知是否以辽使态度马首是瞻?”
章越道:“党项使者态度如何?是否真有坚决之意?”
陈瓘道:“下官以为党项此等言语,从熙宁年起早已三番五次言之,但此次契丹与党项共派泛使,则不可轻视。如方才蔡学士言,春夏之际料不会兴兵,但确有防秋之任。”
蔡京在王珪,章越之间左右逢源,如今已官至直学士院。
章越道:“此番契丹党项两国齐来,契丹之态度,确与当年萧禧来争地界不同。”
“你们二人先不要声张,我禀过天子再议。”
蔡京和陈瓘二人走后,章越起身去见天子。
此刻王珪与蔡确,李清臣和知谏院范纯仁等数名官员正在中书东厅议事。李清臣这一次出任开春省试的知贡举。
范纯仁道:“丞相,我所以当初反对变法,唯恐陛下与王安石如一人;如今反对与辽国,党项交兵,亦如是也。”
“这些年史馆相公进筑城寨,虽为困敌之计,然搬运财植、刍粮,不免差保甲,雇脚乘,那一项不要花钱。朝廷财力因此多费,眼下当休息百姓、爱养公私事力,方为上策。”
“本朝与辽国交好八十年,两家百姓不闻兵事久矣,为了一座凉州城,一个耶律乙辛,失此盟好值得吗?”
王珪听范纯仁之言,只是笑而不语。范纯仁见王珪不说话焦急地道:“此非我一人言语,而是诸多大臣之见。”
“我听说昭文相公乃君子也,虽列朝多不言语,但亦不腹诽。只是不知冯相公见贬后,当朝还有何人?”
蔡确听了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范纯仁看了一眼蔡确,非常耿直地道:“下官是说,自冯相公去后,如今两府之中,无一人敢与章相公异论者。”
此话一出,蔡确顿时脸色沉了下来,连王珪也是不悦。
不过众人都知道范纯仁是忠直之士,作为范仲淹次子,他一贯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些年王安石,富弼,欧阳修,薛向,王珪等哪个当朝大臣没有被他批评过。甚至连两任皇帝英宗和当今天子,也被他骂过。
官家受不了他,让他知地方。
范纯仁每任地方都是以民为本,为庆州知州时,看见百姓饥荒,就开了常平仓赈济。旁人劝他不可,他说天子怪罪下来我担着。
官家知道了派人来查他,当地百姓怕他被抓,昼夜不停地将粮食送还回去,将账目给平了。
任齐州又是宽刑律,爱民惜民,地方大治。最后范纯仁政绩太好又被朝廷召了回去。
王珪有手段拿捏天下的官员,但对于这样廉直的官员却无从拿捏,只好陪着笑脸道:“范公所言极是,你先回去吧!”
范纯仁起身告辞,王珪亦起身将范纯仁送了出去,中书官吏对范纯仁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一点也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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