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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又回归平庸的正常生活是在两天后,那些突然而至的离奇事件如来时一般,悄然从我平淡的生活中退去,我依旧持续着每天学校----公寓----酒吧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然而余波仍未消除,空仁还不时别有用心地试探我几句。
周四照例会在篮球场度过两小时,正和空仁较劲时,手机响起,于是出场接电话。
“喂?您好,我是尹江流。”
“是我!”原来是酒吧的老板。“你上次请假的事,我考虑过后还是决定批准,你放心的休息一周好了,这几天晚上都可以不用过来。”
“是这样啊……”我不禁感到疑惑,记得前天老板还特意叮嘱过我,因这星期有几个服务生回家探亲,非得去上班不可,怎这快就变卦?可我知道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是我该多嘴问的,于是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是不是真不用去了,老板说是的,不用多想,放心去休息就是,然后挂了电话。
尽管我并不十分想知道这其中的究竟,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在酒吧打工已不是一天两天,过去的大半年也未曾遇到过这等好事,也不知酒吧老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边想边走回篮球场,并未注意周围的一切。
“乒----”我眼前一黑,一团浑圆的黑影应声落地,眼前凭空闪出朵朵金花,一个踉跄,腿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跪坐到地上,口中泛起浓重的惺味,咸涩的液体充斥在口腔里,我吐了一口,见鲜红的液体在水泥地上四散贱出点点红斑,唇上的凉意缓缓传来,鼻子以下的麻木感正渐渐消散,分明的痛楚传遍全身。
我突然感到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长久的禁锢中苏醒过来,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般,那被尘封良久的压抑正躁动不安。
“喂!江流,你没事吧?!”空仁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两只手正扶着我的腮帮子,把我低垂的头托起,我看到空仁慌乱的神情,仿佛在他眼前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以为你能能接住的,于是……就……全力扔过来了……可是你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正中了……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大概现在我脸上红的黑的早已到处都是了吧!但他的声音反倒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感到不真实,我只呆然看了看他,意识什么的一瞬间有些混乱,感觉脑袋不像是自己的一般,四肢也不听使唤。仿佛置身梦境中,我双手伏地用力一撑,站起身来。
“你出了好多血,快别动,”空仁显然被吓坏了“叫你别动啊!快把血止了!”难得见空仁会有这种神情,平时的圆滑和世故竟一瞬间消失不见,有的只是真诚的关切,我一时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心里竟升起莫名的悲哀,我告诉他没事,去洗洗就好了,可他却执意要我去医务室看看。
“你还是别乱动的好,会感染的!”空仁不由分说地连拖带拽把我拉出球场,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事,但看到空仁如此较真,便打消随便了事的念头,跟着空仁进了医务室。
止完血,抹了药膏,在镜前看到自己的脸时竟也被吓了一跳,鼻子上平白多出一大快青斑,嘴角还掉了些皮,因为流了不少血的缘故,嘴唇白花花的,没有一点血色,好在只是软组织受损,并无大碍。
空仁仔细端详着我的脸。
“还好没破相,不然我岂不要负起帮你讨老婆的大任,嗯嗯,果然是亏了我这样的神手一砸,力道适中,独此一家呦!”还真是白夸了他,如此迅速又变回了平时的油腔滑调,一点没变,无错,这才是我所认识的施空仁。
“刚才去接的什么电话?”空仁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没什么,酒吧那边打来的,同意我这周不去上班了。”我按了按那块青紫的斑,似乎比想象中还疼,“别问我为什么,无可奉告。”
最后加的那句显然分量十足,空仁虽有很多疑问却如梗在咽不知如何问起,只得转身找医务室的老师聊起家常。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记得下次上课把笔记还我,”看他没离开的意思,我便拿起刚刚洗去血渍的上衣,径自开门,转身,关门,眼角的余光瞥见空仁背对着我伸出右手胡乱的摇了几下,然后消失不见。
回到公寓才七点半,时间还早,若是平时大概还在酒吧上班。
我早已习惯凌晨睡去,这样长的时间该如何打发呢?
我叼出一根烟,习惯性摸出打火机,然而连续点了三次却未点着,一心急打火机滑出手心,脆生生地掉在地砖上,发出很大声响。我下意识地将它捡起,反复摩挲,思绪也随之游走起来:弗兰克纪念之演讲----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它为伴的呢?这样一想,自己倒觉得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来:曾经有一个男孩很郑重地对我说:“我想戒烟,你帮我保管吧!”那时候感觉简直开玩笑一般,他竟会说出这番话,然而转念又想,如今的我又何尝不是玩笑的一部分呢?当初我也确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使用它,并且几乎到形影不离的地步……
从很遥远的地方再次传来男孩的声音:“我知道的嘛!你讨厌香烟不是?反正不在你面前抽就是,这会工夫我还是能忍的。”突然很怀念,也许曾几何时为这句话感动无比,而今时今日却什么都不是……
我正胡思乱想,门铃响了,但我却觉得如同遥远的异次元传来般,没有实感,于是任凭它急促的尖叫声在我耳畔回荡,有那么一秒钟我有起身前去开门的冲动,可是铃音却戛然而止。也好,就当做没人在家让我一个人多待会。
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大约有五分钟的样子,门铃重又响起,并且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坚定。我认输了,默默地穿上拖鞋,拧开客厅的灯,不慌不忙吐掉含在口中的淤血,然后去开门。
“尹江流?”门还只露了一条缝便传来一个扰动心弦的声音,我的心被它猛烈的摇撼着,一时忘了回答。
“是尹江流吧?”声音再次响起,这时门也完全开了,我分明看到梦楠那头齐腰的乌黑长发随着门风轻撩起来,如同做梦般,我完全不知所措。
前年的今日,我活在他们的生活中,并且以为这就是我的生活,是我无可替代的生活必须,去年的今日我已只活在我自己的生活中,而我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亦舍弃了他们属于我生活中的那一部分,然而今年的今日,那一部分竟又奇迹般的重新进入我的生活,并且不是静立不动的过去而是鲜活的现在和不可预测的未来。
本以为从前的一切应如同蛇蜕皮、蚕破茧一样干净利落地被我剥离出身体,正如我完完全全地被曾身处过的世界遗忘掉一样,梦楠没有理由可以找到我,但这又的确是现实,因为她找到了我,并且娴静地端坐在我单身公寓的破旧沙发上,就端坐在我的对面。对于如何让梦楠进门的经过毫无印象,关于那段我脑袋里有的只是空白。
我们一言不发的坐着,没有人开口说话,空气和时间似乎都凝结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我想大概至少有半个钟头,我的烟瘾上来了,于是起身,从窗台上拿过拆了还剩半盒的烟,点着一支倚在窗前,默默地吸着。
“你抽烟了?”梦楠打破僵局问道。
我在窗台上坐下,并未回答,这问题对我来说并不似想象中容易。
“从前你很讨厌烟味的不是?”梦楠再次以烟为题问道。
我知道这次无法回避,于是告诉她也许从前是那样。听我如此回答,梦楠便不在发问,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突然意识到如此沉默下去似乎会没完没了。
“明木也来了?”几分钟后,我试着问道。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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