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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形容激动反复的纪尚书,许明意在心底微叹了口气。
人在陷入巨大的伤痛当中之时,若能有个可恨之人出现,似乎都是一种宣泄悲痛的出路。正因此,才愈发容易被蒙蔽。
“纪某当年不过一介无名之卒……谁会费此心思来挑拨纪某!”纪修从牙关中挤出一声冷笑。
纪婉悠张口欲言——若说单是为了挑拨她父亲,而刻意害死她两位兄长,这理由的确无法叫人信服。可那时她两位兄长已经身死,若顺水推舟以此拉拢她父亲同燕王敌对,不过举手之劳,对方何乐不为?
但她到底没有开口。
因为她知道,父亲不会想不到这些,此时这些下意识的反驳之言,不过是因为内心深处不愿去相信其它可能……
父亲为此,必然已经做了太多……而这一切,极有可能都是遭了他人利用。
且利用了父亲的人,或许正是真正害死了她两位兄长的人……
这样突然而残忍的事实,让父亲如何能在燕王面前顷刻承认并接受?
燕王或许亦是明白这一点,此时并未有去反驳什么。
纪修却无法压制内心的翻涌:“……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单凭这冯良区区几句话,让纪某焉能尽信!且王爷一再重提此事,费尽心思找到此人,不外乎是想要从当年之事中摘脱……岂知是不是对纪某的另一场算计与挑拨!”
这一刻他谁都无法相信!
这番话无疑是僭越的,亦间接承认了自己对此事心存怨恨之实,然而燕王却并无丝毫怒气,只平静地道:“本王从未想过从中摘脱什么,亦不曾认为自己于此事之上没有责任,从前不这样认为,今日则更甚之——说到底,轻云和轻承当年出事乃是受我所连累,这一点无可推脱。而之所以一直追查此事,只是不想让真相埋没,让枉死之人无法安息,使纪尚书一再遭人蒙蔽。”
对上那双坦荡而毫无逃避之色的眼睛,纪修眼前甚至一度是明暗交替的。
他几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今晚听到的这些话……纪某一个字都不信!婉儿,走!”
话音未落,便猛地转了身。
纪婉悠一边扶住情绪不稳的父亲,一边匆匆向许明意等人点头示意。
身后,跪在屋内的冯良重重叩首,声音沙哑颤动地道:“小人当年贪生怕死,未能拼力护二位公子周全,实在有失老爷嘱托!事后为逃避责罚,不曾向老爷报信言明真相,以致让老爷被蒙蔽多年,更是罪无可恕……今日小人将所知言明,也算了却一桩心结,纵是以死谢罪也可瞑目了!”
“你敢死一个试试!”
纪修蓦地回过头来,语气咄咄地道:“留下两句不知真假的话,便要急着以死谢罪,真有这份心,又为何龟缩至今?何况死了便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吗!此事本官未真正查明之前,你最好是把脑袋栓紧了,否则本官只当你是扯谎畏罪而亡!”
这话自然不单是说给冯良听的。
燕王只是目送纪修的背影大步离开。
是真是假,他想纪尚书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判断。
纪婉悠扶着纪修离开铺子,上了马车。
纪修不过刚在车内坐下,便沉声对车夫吩咐道:“去明康坊!”
明康坊?
纪婉悠反应了一瞬之后,不由大惊。
明康坊里住着的是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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