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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于哪一方,许慎这边,士族那边,王家那边,亦或是底层没有自主选择权的奴婢、部曲,如今的局势都已然清晰,虽然不知道王家那边有没有应对之力,但想来,如此之大的压力,也不好应付。
对于许慎而言,就整个会稽郡这个单独的要郡,郡外的王氏还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对付,这边,他只需要牢牢关注王彪之就行,因为王彪之是内史,与自己职能相同,若是被其反应过来,便是挣扎徒劳无力,也会影响事情的走向。
不得不防。
由于在外面走动的是孙润年,所以许慎只能尽可能的让孙润年将原话复述给自己,不过也好,如今始安郡公温放之和新建县侯温式之兄弟二人联名上书,只需要得到陛下的批准,要么夺了王彪之的兵权,要么罢了他的官,无论哪一种,都是极好的,毕竟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一个连陛下都怀疑王玄之造反的态度。
这不是一个复杂的逻辑……之前谣言满天飞,许慎自己在陛下的眼中恐怕都属于被怀疑的人士,所以便是上书,也是由温氏兄弟完成,他不参与进去,毕竟温氏兄弟爵位高,而且其父温峤在早年平定王敦叛乱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也就是说,王家人有谋逆之心,早就从王敦身上可以看出来,如今再以此诬告,成功的可能性还很大。
整个事情的经过他许慎都想了很多遍,与他的身家性命有关,他不得不小心,索性无论如何整理,都有一种他先动手王家还未反应过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意味着短时间内,他这个浮游可以撼动大树:“诏书一到,王彪之卸任,便可立即让人将王玄之家眷控制住,不用想后果,总之不能让他们逃脱……若是成功了,日后虽然会遭到其他王氏巨大的打击,但不会有性命之危,若是不成功……子瑞,若是不成功,不但是我,我的妻子,家眷,还有你,你的妻子,家眷,以及我二人身后的家族,全都逃脱不掉,所以该怎么办事,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大人放心,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
此时,已经是午后,许慎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就看到数个歌姬舞姬瘫软的倒在大厅各处,衣衫凌乱,空气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熟悉这种气味的他自然清楚,显然刚才这里发生过盘肠大战,不过他倒也能谅解,越是紧张关键的时刻,越是需要放松一下,孙润年如此做,恐怕也能抚平心中的一丝不安。
于是许慎盯着正在整理衣服的孙润年笑了笑:“迅速去办,若是成功了……她们我都赏给你。”
孙润年听后身体一滞,向香秀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美人羞涩地一笑,顿时间兴奋起来,连连点头向许慎表示感谢,然后迅速离开了这里,他的任务是控制住王家之人……显然,手诏马上就会下达。
看着孙润年离开,许慎笑了笑,说不上是何种情绪,不只是蔑视还是轻松,亦或是担忧、兴奋,只是笑过之后,他整个人就站在这里,也没说离去还是继续歌舞,以至于周边的那些歌姬舞姬都不敢乱动,生怕惊到他,遭到责罚。
虽然自己也说不出如今是什么样的心情,大脑仿佛混沌一片,但思考还是能够进行的……许慎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个瘫软在地上的美人,衣衫凌乱,粉面含春,又想到那日与普祥真人见面的时候,偌大的大厅之中,不下十具白花花的肉。体,赤。身。裸。体,在疯狂的蠕动……不过很快他就被这种想法所惊醒,暗自恼怒,觉得自己仿佛自制力下降了很多,虽然如今许恒靠不上,只能依靠普祥真人的势力,却并不意味着自己要和普祥同化,可以合作,但不能同流合污,这是他的底线——只是这种底线,想到刚才的沉溺,许慎有些苦涩。
普祥真人这种人,大抵来说,是最为他看不起的一类人,若不是因为许琏绑架王凝之,导致自己受到些许牵连,从而主动与之交恶,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窗户打开,你们继续弹奏即可。”他摆摆手,示意歌姬迅速去办,将被她们吸引的目光收敛回来。
歌姬们依言迅速整理衣服,穿戴完毕之后,将窗户打开,让屋内的气息流动出去,做完这一切之后,不一会儿,琴曲再次响起。
许慎不喜欢聚会中相和而歌的相和歌,也不喜欢“作乐之声过於。淫”的郑声,只喜欢单独的琴声,《乌夜啼》、《酒狂》等等,而如今女子所弹奏的,却并非此二者,而是最近才被改编成琴曲的《梅花引》。
梅花,志高洁,冰肌玉骨,凌寒留香,素日最为许慎所喜,好在他本身就知道,人或事往往由胜利者谱写,只要此间事了,他取得了胜利,那么称呼自己是梅花之节,亦非不可……反正,也无人拦阻。
琴曲靡靡,让他有些忘了时间的流逝。
等他缓过神来,眼前的大门已经被敲开,一个小厮贼头贼脑地向里面看,见到他终于有些清醒,急忙跑过来说道:“大人……手诏已至内史府。”
“到了?”许慎的心砰砰砰快速跳动了几下,急忙想外走去,“很好,我要去看看。”
……
门前,门房老头缩着身子佝偻在门脚,不敢直视身前的许慎。
许慎的宅邸距离郡守府与内史府不算远,有一点很好,若是王彪之要离开内史府归家,就必定会经过许慎的宅邸。
思来想去,许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王彪之懊丧的身影。
静静地等待着,仿佛在等待一切命运的抉择。
没过多久,小厮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左前方说道:“人来了。”
许慎急忙打气精神,向那边看过去:王彪之身穿便服,走在最前方,似乎情绪有些难过,以至于路走得很慢,他的周身有虞甫及其叔父,还有多名差官,身后更是一大群将士,就这么由远及近,缓缓走来。
然而无论如何,都要来到许慎门前。
忍住笑,许慎冲着王彪之点点头,询问道:“叔虎这是怎么了,这一群人,是要?”
“说来话长……我大约要歇息一段时间了,”王彪之脸上带着一丝懊恼,在许慎面前停下,“陛下刚才来手诏,说我那侄儿伯远,有造反嫌疑,让我避嫌……如今由虞繁虞之简暂任内史一职。”
“真是可惜了啊。”许慎叹息道,然后看向旁边的虞繁,是虞甫的叔父,说道,“之简既有任务在身,还是正事要紧,请吧。”
“正事要紧?”虞繁和虞甫对视一眼,然后冲着许慎笑道,“谨言兄,真要我先办正事?”
“那是自然,我虽与叔虎有旧,却也不能因此耽误公务……”
“很好。”虞繁答应一声,冲着后面的将士挥挥手,然后指着许慎说道,“陛下手诏,会稽郡守许慎,有通敌造反、私挪军款、军械嫌疑,先行拿下,听候发落!”
……
风吹过,许慎愣愣地站在门前,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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