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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王侍郎府上派人来接船,贺瑶芳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贺瑶芳自觉旁的本事没有,这记性还是不错的。小时候的事儿记不住,长大了的事情还能不记得么?王阁老的夫人,逢年节入宫领宴,身边跟着的几个晚辈妇人里,绝没有这谢秀才娘子!非但没有见过这谢娘子的脸,连她的名号都不曾听王家女眷提起过!若是有这么个人,怎么可能言谈里一丝儿也不漏呢?
张老先生腹内狐疑,不动声色望了贺瑶芳一眼,见这小女学生满是迷茫之色,显然也没弄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捋一捋须,张老先生皱眉沉思:难道这女儿女婿与岳家……有什么不快不成?这才变成禁忌,家里人都不提。
罗老安人偶一援手,就有了这么一个靠山——虽然未必很牢靠,至少心里添了丝倚仗——十分快意。却还绷得住,听宋平跑回来如此这般一说,吩咐道:“既是如此,盛情难却,请他们引路,往鸡爪胡同去,我家在那里有宅院。”
鸡爪胡同的宅院乃是罗老安人的陪嫁,她娘家也在这胡同里,相隔不过几家,是当年罗老太爷存了私心,安排得这般近,也好多听听女儿的消息。罗老安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里。
贺家在京城也有宅院,连同当年置办的一些田产,离京的时候都托付给一远房族人照看了,收租取息,皆存在这族人的手里。原是打着“家里总有出息的子弟能考中了进士入京为官,到时候免得再置办”的主意,贺敬文几次入京赶考,一应花用,也是从这里头出的。
谢秀才听了宋平转达之语,道是要先去鸡爪胡同,大大松了一口气:“府上有宅院在京中,合该先回家安置的。”言语之中,透出一丝羡慕来——他家并非豪富,在京并无产业,暂时寄居在岳父家里,十分不自在。
王侍郎府上出来的仆役管事,无论是贤是惠,至少面儿上透着通透和气,十分讲理。听宋平说:“老安人说,不敢表功,萍水相逢,不论何人,都是应该搭把手的。并不指望什么还报。只是府上对京城地界儿既熟,还望引一引路,我家老安人许久不回京城啦。”
侍郎府的管事听宋平的官话说得极好,也是纳罕:南蛮子北上,口音千奇百怪,舌头都撸不直。这一家不但举人官话说得好,仆人官话也这般顺溜!探问道:“府上原在京城居住的么?”
宋平骄傲地道:“舅老爷现在京中做官,老安人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是京官儿。我家老太爷虽是南方人,也中过进士哩。”夸得贺敬文脸上微红,喝道:“说这些做甚?”
管事的听在耳内,心里有数儿,笑道:“听大姑奶奶说,府上颇有些行李辎重,这里人来人往,车虽有些,舒适的却不好雇。夫人便命我等携车轿来迎,总比外头雇的干净。”
贺敬文于交际上头并不精通,听这管事的不强拉他去侍郎府上,不由松了一口气,就坡下驴:“是极是极。”快些到他自己的房子里,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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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芳依旧与姐妹们同车,王侍郎家的车比起她在老家乘的又要好一些,内里的铺陈也十分亲切。因地气不同,南北车国内于陈设装饰上也有些差异,总是南方轻巧,北方稳重,顶篷的样式也有些不同。贺丽芳坐上了车,好奇地摸了两把,忍住了没发表评论。贺瑶芳陷在暖暖的靠垫里,觉得安心了不少——这里,才是她心底熟悉的地方。
却又生出疑惑来:为何这鸡爪胡同,她从来不曾到过?
自从在老家醒过来,她便常有类似的疑问“为何上一回不是这个样儿的?”、“这里头有什么内-情?”。今天,她又连遇着了两回这样的事儿,纵使意志坚定,也不免惊心——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一边,贺丽芳经不住外面热闹的诱惑,将车窗的帘子开了一道细缝儿,偷眼往外瞧。忽地睁大了眼睛,嘀咕道:“她们打扮得可真怪!”
贺瑶芳只当没听着,南北装饰不同,南方多产丝麻,是以平民人家也有几件绸衫穿。却又喜修饰,戴冠、髻的少,好梳各种发式,插戴精巧首饰。北方妇人喜戴冠、髻,首饰风格也有所不同。这些事儿,贺丽芳只消到了鸡爪胡同,不出两日就能明白了,不值当她露馅儿提醒的。
贺丽芳看了半日稀奇,车子渐渐止住——鸡爪胡同到了。等到了胡同口儿,才听到一阵嘈嘈杂杂,隐约听得有人说什么“姑太太”一类。贺丽芳刷地放下了帘子,正襟危坐,还不忘扫一眼两个妹妹,将她们的衣衫理一理。
贺瑶芳勾了勾唇角,换来一枚白眼:“傻笑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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