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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平旦才过,南门校场处,就响起了剧烈的鼓点声……
黑夫立刻睁开了眼,他昨晚睡得并不舒服,这屋子,用一句诗来形容,那就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此外这狭小的空间里还有一股子霉味,更别提脚汗味了……
这是他们昨夜的处境,直到后半夜雨停了,才勉强入睡,所以此时此刻,大家还在酣然睡梦中。
黑夫看了看窗外的蒙蒙光亮,起来穿戴好衣服,然后便从季婴、东门豹开始,逐一将室内众人叫醒。
“起了,二三子,快起了!”
东门豹大概是很讨厌被人喊,他一猛子坐了起来,凶巴巴地看了看黑夫,差点挥拳打了过来,而后才想起他是谁,改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起身下榻。
季婴磨了磨牙翻了个身,被黑夫掀了被褥,才喊着冷起来。
其余人等也差不多,朝伯和彘、牡兄弟已经在找鞋履,可、不可二人也艰难起身。让黑夫诧异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陶在他叫之前就一轱辘翻起来,看来他也是醒得早。
最难叫的,还要数那个叫平的,推攮了无数次都嘟囔着不愿起,直到东门豹不耐烦,跳上去揪着他衣领大声斥骂,平才睡眼惺忪地醒来。
等众人出了门后,才发现昨夜小雨,今天却仍是个大晴天。
“待到午后,有得受的。”朝伯叹了口气,和干自家地里的农活不同,更卒们在服役时更喜欢阴天。
等来到校场之后,黑夫发现,他们这个什,居然是最早抵达的,而且人员整齐。其余各什的人,基本都层次不齐地陆续到来,哈欠连天,精神不振。不过,终究是没人敢偷懒不来,大家都知道,那会有怎样的代价……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时,硕大一个校场,一共十个屋子,上百人集合完毕。
不过这所谓的“集合”,真的只是站成一团而已,完全没有任何秩序。更卒们都是同县之人,甚至有同乡同里,沾亲带故的,见了面当然要打个招呼,走过来攀谈两句,问候下各自的家人,聊聊今年的收成,听说你又生了个胖小子……
这番光景,黑夫都看在眼中,他本以为这里不少人都参加过更卒,往年受过训练,好歹会有些秩序,但现实却令他大跌眼镜。
朝伯也摇头不已,显然是对这些年轻人的表现很看不顺眼,他对黑夫说道:“有爵的人、老卒,大多在前两天被本郡太守征召去戍守边境了,故而来的大多是新卒士伍。”
“原来如此。”黑夫了然,这大概就是昨天在食肆里那两个客商说的,因为秦王伐燕,北攻南守,秦楚边境需要提防戍守,所以留下来的,大多数二十上下的新卒,所以军事素养普遍不高。
总之,虽然没有人大声喧哗,但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秩序十分散漫,校场上乱麻似的。
最后让众人安静下来的,是一声刺耳的金鸣……
“咚!”铜椎击打在钟上,发出了巨响,所有人都停止了攀谈,看向了校场前方的小土台。那里已经金、鼓俱备,县卒们手持戈矛,小跑地出来站成一排,昂首挺胸。虽然在黑夫眼里,他们的队列也算不上整齐,但比散漫的更卒强太多。
这时候,两名身披绘彩甲衣的百将也登上了土台,黑夫踮起脚,却见昨日找他们麻烦的宾百将站在右边,陈百将则站在左边。整个过程里,二人没有半句交谈,完全是冷冰冰的执行公务,可见关系之差。
陈百将负责训练更卒,他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上前一步,轻咳一声,说起话来……
“今秋收已毕,安陆大丰。吾等奉县令、县尉之命,征召二三子在此集结,以为更卒,半月演兵,半月劳役……”
“为何演兵?古人云,夫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这陈百将不愧是读过书,从学室毕业的,说话也文绉绉的,时不时还能蹦出几句“古人云”来。只是宾百将却在一旁满脸不屑,校场内的士伍更卒们,也一脸茫然,毕竟两三百年前古人说的话,他们这些下里巴人是不会懂的。
东门豹等人同样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黑夫只得小声解释说,陈百将在讲为何要让更卒们训练,是因为若不加整训就驱赶他们上战场的话,肯定会导致“覆军杀将”的大败,是在送他们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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