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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昼夜之间,这是你第六次用镇痛药了。现在,它发作起来是这么山呼海啸般的凶悍,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就算是这样强效的镇痛药,一次也只能管用2个时辰了。
(七)
“车子怎么了?不能走了吗?”你问。
我说:“刚才那下很厉害的颠簸时,车辕颠得错开了。现在需要抬起车来,到底下去修一下,并不要很长时间。”
我说:“你能下车了吗?”
你说:“能。现在真的不痛了。”
(八)
我们站在雪地里。我看着雪地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你看着我。你心里想,应该让我的注意力离开这片鲜红色。
于是,你问左右:“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走走的吗?”
左右回答道:“回大将军的话,树林的那边,有一个很美的高山湖,叫宝镜湖。穿过树林就可以看到湖水了。吐蕃人传说,真心相爱的人一起去湖边,可以在湖水里看到他们的未来。”
你看着我。你说:“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我说:“好。”
(九)
我们站在雾气弥漫的木栈道上。道路旁是湛蓝的湖水,远处是云雾中的雪山。四周是冰雪覆盖的森林。四野无声,一片宁静。
你说:“好熟悉的景色。看上去好像清川。”
我心里一阵绞动。
我们沿着栈道慢慢地向前走。我看着你有点一瘸一拐地慢慢地走。
你这样每走一步,我的心就碎裂一次,而我的心碎裂的时候,平整如镜的湖面上,就会出现一道微小的波纹,小小的涟漪就此荡漾开去。
我们走到湖边。我们并肩站在湖边,站在木栈道的尽头,低头看着脚下这片天蓝色的湖水。
我们一起看着那包容天地、映照古今的清澈见底的湖水。
我们看到自己的倒影双双出现在水中的古树参天和天空云朵之间。
我看了看你。我们互相看了看。这时,那倒影开始发生变化了。
先是你的倒影发生了变化。它慢慢地变成了一具倒在河流中央大石上的骷髅,河水翻腾中黑色的泡沫,所有的骨架都散开脱落了,节节横陈,头部在大石的中央,空空的眼窝正面对着上面的天空。看着这诡异的景象,我的心都要不能跳动了。
然后,我的倒影也发生了变化,我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再以后,也变成了一具双手合在胸前,平静如睡眠地躺着的骷髅。
那个传说!它是真的!你会死在一条河里。而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年要活着。
我们静默无声地看着湖水里的两具骷髅。我们知道,那是真的。因为,站在岸上的,其实,也就是这两具骷髅。它们此刻就在。它们此刻就是。它们此刻就存在于我们的衣服里,存在于我们的血肉下。我们就是它们。
这传说,其实什么也没有说,它只是,让我们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水中的这具骷髅,也会仍旧爱着那一具骷髅吗?
当那个藏在我们身体里的真相,露出真容的时候,我们还会爱对方吗?
(十)
我说:“所有到这湖边来过的人,看到的,最后,都是这个景象吧。”
所有海枯石烂的爱情,所有忠贞不渝的爱情,所有情深似海的爱情,所有千古难遇的相知和默契,所有的恩爱和甜蜜,所有这些,世间无数男女心驰梦绕,孜孜以求的东西,它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结局。从来都没有过别的结局。
不管古往今来多少的诗句、多少的故事、多少的篇章书写过多少华丽的过程,令人唏嘘的,令人倾慕的,令人悲悲喜喜的过程,它们,都不过是虚妄的自欺,它们在真实的层面,都会归于,这个湖水中的结局。
这就是那天,我们一起在湖水中看到的东西。
这个,根本不需要算命,就能知道的结局。但是,我们根本不愿意去,多想这个结局。真实的东西,往往是我们不愿意去多想的。我们的痛苦就来源于常常要逃避真实。
因此,也可以说,我们的痛苦,归根到底,都是属于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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