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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来提我们了。虐待狂史瓦尔科夫斯基走在头里,他是侦缉处长,一条疯狗。他自己不强奸,便让宪兵干,自己一旁取乐。宪兵由监狱至绞架前排成了两道人墙,都拔出大刀。他们肩上都搭着黄绸带,所以都叫他们是‘黄膊子狗’。
“他们将我们从监狱的院子里推到绞架前,一路用枪托推推撞撞。他们叫我们面对绞架站好,要我们亲眼看难友被绞,再枪毙我们。绞架台用几根粗厚木搭成,很高。绞架上有几根绳子做的绞索。带梯子的小平台下是根立刻便可抽去的木桩。人头乱动,我们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所有人注视着我们,我们可以认出各自的亲人。
“稍远的台阶上则聚着一帮手拿望远镜的波兰小贵族,一些军官挤在其中。他们是欣赏我们是如何被处死的。
“脚下雪很软,树木像撒上了棉絮,整个林子一片白茫茫;雪花跳着舞慢慢飘荡,在我们火热的脸上融化。平台上也有层雪。我们几乎光着身子,但没人感到冷。斯杰潘诺夫甚至没觉得自己脚上只穿着袜子。
“军事检察官与高级军官们都立在绞架旁。最终把瓦莉娅与另两个判绞刑的同志押出了监狱。他们三个挽着胳膊,瓦莉娅在中间。她已无力行走,而靠那个同志搀扶。不过她还记得死要死得正气凛然这句话,还是想尽力自己来走。她没有大衣,只穿着一件绒衣。
“侦缉处长显然看不惯他们挽臂而行,推了他们一下,瓦莉娅说了句什么,一个骑马宪兵便一扬马鞭,朝她脸上狠狠抽去。
“这时人群中有个女人一声惨叫,她不顾一切挣扎过警戒线,冲至三人面前。但宪兵将她抓住后拖走了。大概她是瓦莉娅的母亲。瓦莉娅走近绞架时竟唱起歌来。我听到的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慷慨激昂地歌唱,这是《华沙工人歌》,那两个也随着一同唱,歌声如此响亮。宪兵便用鞭子抽他们。这些禽兽用鞭子不断抽打我们的同志,但他们似乎没有了感觉。宪兵将他们打倒,拖口袋般拖至绞架上,草草念完判决书,用索套套上他们的脖子。这时我们高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他们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扑来,我看到一名匪兵用枪托将支着平台的木桩击倒,我们的三名同志便被吊了起来……
“我们都准备挨子弹。他们再读判决书,说将军大人开恩,把我们当中九个人的死刑改成二十年苦刑,但其余十七人还是被枪毙了!”
说到此时,萨木伊尔扯开衬衣领子,好像那儿勒住了他使他不能喘过气来。
“三位同志的尸体被敌人日夜看守着整整吊了三天。后来我们监狱里又送来几名犯人。据他们讲,到白天时,托博利金同志的绞索断了,因为他最重,他们才将另两具尸体解下就地给埋了。
“但绞架一直竖在原处,我们被押到这儿时看到绞索还在半空中等着所牺牲者。”
萨木伊尔不再吱声,目光呆滞地凝视远方。保尔都没意识到他已讲完了。保尔在眼前看见了三具面容可怕,脑袋垂在一边,在绞架上无声地摆动着的尸体。
街上传来了震耳的集合号声,惊醒了保尔。他用极低的声音说:“萨木伊尔,咱们到外面去吧!”
骑兵们压着波兰俘虏,沿大街走过。团政委在每月记事本上写下一道命令,他站在监狱大门的旁边。
“给,安季波夫同志。”他把纸条交给了矮壮的骑兵连长。“派上一个班将俘虏全部押送到新沃伦斯基城。给受伤的包扎,用大车也运往那个方向。送到离城二十里就让他们滚吧。咱们没空管他们。注意,绝不可打骂俘虏。”
保尔骑上战马,回头对萨木伊尔讲:“听见了没?他们绞死咱们的同志,咱们却要把他们送回自己人那儿,还不能打骂,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团长回头盯了他一眼。保尔听到团长在自言自语,但口气很严厉:“虐待俘虏要枪毙的,我们又不是白军。”
保尔骑马离开监狱大门的时候,想起了全团宣读过的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
工农国家热爱自己的红军。国家以红军自豪。红旗决不可以被任何一个污点沾染上。
“决不可沾染上任何一个污点。”保尔自语道。
正是在骑兵第四师拿下了托米尔的时候,高利科夫同志率领的第七步兵师第十二旅,也过了第聂伯河。
第二十五步兵师和巴史基尔骑兵旅合成一支队伍,穿过了第聂伯河前往伊尔河车站,切断了基辅和科罗斯坚的铁道路线。而这儿是波兰白军逃跑的惟一道路。舍佩托夫卡共青团组织中一名团员米石卡·列史丘科夫,在渡河时牺牲了。
大家当时都正跑步在悬晃的浮桥上,忽然一颗炮弹从山后飞来,在头顶上呼啸而过,落入水中后炸开了。正在这一瞬间,米石卡却突然跌到桥下的小船上。河水将其淹没,再没浮上来,只有黄头发、戴着掉了檐的破军帽的战友亚基缅柯看见了。他惊呼着:“哎呀,糟啦,米石卡掉下去了,没有影子了,该怎么办?”他停下脚步,惊讶看着乌黑的河水,但后边的人撞着他,推着他说:“傻瓜,还不往前跑,站在这儿张着嘴干什么?”
几个兄弟部队已到了对岸,他们已落后了一截,这时顾不上找一名战士了。
米石卡牺牲的消息,谢廖沙是白天才晓得的。这一仗占领了布恰车站,向基辅方向展开了攻势。波兰白军则试图向科罗斯坚突围,被谢廖沙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
亚基缅柯卧倒在谢廖沙身旁。他停止了射击,使劲拉开发烫的枪机,然后朝谢廖沙扭过脸说:“步枪也得歇歇,烫得不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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