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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璟抬起头,眉眼冷峻,毫无疲惫之色:“是谁说的?”
“是我自己说的。”程瑜瑾坐好,往李承璟身边挪了挪,虽然神态依然十分嚣张,但是手却悄悄拽了拽李承璟衣袖,“我只是举个例子。”
“这是能胡乱比方的?”
程瑜瑾盯着他看,突然偏了偏头,说:“殿下,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了?”
李承璟神色微顿,明显紧绷起来。
程瑜瑾依然歪头看他,说:“你以前矜贵内敛,待人接物如玉般深蕴在内,可是现在,你说话时从来不会顾忌对方的反应,颇有些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之势。”
李承璟愣住了,似乎是没料到程瑜瑾会这样说。一个人变化自己根本觉察不到,唯有身边人,才能看的明白。
许是如愿瞧见李承璟沉默,程瑜瑾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主动环住李承璟,说:“殿下,你以为我怪你变了?人总是要变的,我以前在程家时,一言一行务必处处圆滑,不敢得罪任何一人,但是现在,我说给祖母甩脸色就甩脸色,你也不曾怪过我骄狂啊。”
李承璟反应过来,很是想给她摆脸色。但是程瑜瑾主动抱住他实在没法抵抗,李承璟高冷克制地搂住程瑜瑾的腰,依然冷着脸教训她:“胡闹,连我的玩笑都敢开?”
程瑜瑾心想你真生气的话躲开啊,手都搂上来了,还和她装模作样。程瑜瑾顾及太子殿下的面子,点了点头,道:“是,是我得寸进尺了。太子殿下饶我这次?”
“下次还敢?”
“对。”
李承璟没忍住笑了,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一天的疲惫仿佛因此消散。程瑜瑾瞧见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慢慢收回手,坐回原位:“你终于笑了就好。这几日你太紧绷了,我看根本不是我在乎你变了,而是你自己在和自己别着劲。”
“我太在乎做一个合格的太子,过往二十年,这是我所有的信仰。我以为我做到了,现在,似乎并不是。”
李承璟有些感慨。这些话,这些怀疑,他从来不会暴露在朝臣面前,身在面对刘义等人,他也始终是胸有成竹、雍容持重的太子。唯有在程瑜瑾面前,他才会流露出真实的心意。
从各种意义上,他们俩都非常像。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一个人能将自己苛责到什么程度,更不会懂他们完美背后的压力。
对于李承璟的感叹,程瑜瑾十分明白,她甚至知道症结出自哪里。但是虽然明白,她却不能说。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国,如何容得了两个君王?
李承璟这些天这么累,还不是因为既要批复折子处理朝政,又要顾全他爹那颗敏感的帝王心。李承璟改好折子后,还要送到乾清宫让皇帝过目。皇帝过度劳神会头疼,所以那些所谓“琐碎又没意义”的折子,都被交给太子处理,等李承璟筛选过后,再交由皇帝过目。
皇帝就是典型的不当家还要瞎指挥。他明明不擅长干这些事情,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杨首辅把持朝政二十年,然而如今一朝大权在握,皇帝尝到天下之主的瘾,不肯放手了。皇帝乱指挥一通,自己倒是过瘾了,剩下的烂摊子全部得李承璟收拾。最近不光李承璟累,内阁和六部尚书也累。
但是那是皇帝啊,谁敢对皇帝说实话。众人只好诺诺应下,勉强赔笑,等皇帝过了瘾后,他们再加班加点将不妥之处圆回来。六部尚书好歹有分工,每人负责一部分,李承璟这里却要总揽所有。
光想想就知道李承璟该有多累。如果所有事宜都交由李承璟一人决定,效率会快很多。
程瑜瑾明白,内阁明白,绝大部分臣子明白,李承璟自己也明白。
李承璟怎么会不知如今的破局之路在哪里,然而这种话,一说出来就是触怒天威,犯忌讳。
为今之计,唯有等。李承璟心里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一个人承担了太久,偶尔,他也需要一个人倾诉。
李承璟说完之后,等了很久,忍不住垂下眼睛瞪程瑜瑾:“不上道,你得寸进尺的时间就不能长一点么?”
搂人才那么一下就松开了,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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