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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子入座后也没有理会夏侯惠,只是一味的与曹真叙些日常琐碎之事。
一直待到酒过三巡,他才抓起案几上的干果,转去喂食偶尔游过来的鸟雀,将话语主导权让给了曹真。
但曹真没有当即开口。
而是又侧头去看了那些优哉游哉的鸟雀,好一会儿才低声唤了声,“稚权。”
“惠在。”
早就好整以暇的夏侯惠,当即朗声而应。
“陛下谓我,称你胸中才学颇优,然我有一事不解。”
久居上位的曹真,直盯盯的看着夏侯惠,虽面无表情但却不怒而威,轻声问道,“自逆蜀兴兵入寇雍凉以来,你兄夏侯仲权便不止一次作书于我,慨然请战,甘愿引本部为前驱,誓死报效国恩。同为本根生,而你为何言我魏国不宜伐蜀邪?”
唉,果然。
甫一开口,便是指摘我不孝了。
闻言,夏侯惠不由在心中叹息了声。
想想也对。
他父兄夏侯渊、夏侯荣皆死难于汉中郡,曹真将欲伐蜀,往大了说是为国尽忠,往小了说则是为夏侯渊复仇。依着常理,身为人子的夏侯惠理应喜不自胜、慨然请命随征才对,怎么能出言反驳呢?
这不就是不孝嘛~
“回大将军,非惠无有为父兄雪恨之念。”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夏侯惠,不假思索便做声,“巴蜀有山川之险固,不管彼出蜀入寇或我魏国伐之,皆受困于粮秣转运与行军之苦。不管敌我,孰兴兵挑起战端,皆乃未战而先败三分矣!而逆蜀自太和二年伊始便频繁入寇,两岁竟三次兴兵!逆蜀一州之地、地小民寡,必难堪征伐之苦也!旷日弥久,必内乱自生也!故而,惠上疏言今时不宜伐蜀,乃是纵容逆蜀频繁兴兵,待彼穷兵黩武、积贫积弱,可令我魏国可一战而定之机也。”
言至此,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激昂。
“大将军,惠无有一日忘却父兄之仇!亦汲汲冀望着有朝一日能为国舞刀矛,随军伐蜀夺回汉中,上报世受国家累恩,下为家门雪耻,以告慰父兄在天之灵也!”
“善。”
听罢,曹真拊掌赞了声。
眼神也随之变得柔和了起来,“先公而后私,不以家门私计而偏颇社稷大计,稚权可当此谓也。”
就是赞罢了,他又加了句,“稚权所言巴蜀有山川之险固,出蜀难入蜀亦难,对于我魏国而言,倒无需忌惮。今天下三分,而我魏国独占其二,国力民力远胜于逆蜀,足以抵消行军与粮秣转运之难。无非,多征发些黎庶青壮罢了,尚不致于稚权‘未战而先败三分’之言。如此,稚权犹言不可伐否?”
我当然是仍坚持不可伐了!
夏侯惠昂头,正想继续道出自己的想法,却是被曹真给抢了先。
“稚权莫要拿我魏国连年征伐不休作理由。”
曹真抬手止住夏侯惠的将欲发言,缓缓而道,“我魏国自武帝兴屯田以来,各州郡皆有粮秣储备,今并无有征战粮秣难继之忧也。而刀兵频繁以令黎庶百姓苦之。。。。。。。天下不平,黎庶何以安邪?今正当奋起兴兵,讨平不臣,方可令黎庶得以休养生息也!”
呃,好吧。
当今之世,于肉食者的眼里,所谓的黎庶不过是盛世的牛羊、乱世的炮灰,没有资格申述什么苦不苦的。
夏侯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报以沉默。
而曹真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他先是举起酒盏,慢饮一口润了润喉后,才昂扬做声,“蜀,小国耳,名将唯羽。此乃旧日庙堂臣僚所言,虽有失偏颇,然刘备自兵败夷陵之后,逆蜀尚有何惧之!”
原来如此~
我竟是忘却了一点!
天子曹叡也好,大将军曹真也罢,都没有和我一样有“未卜先知”啊~
是的!
在这一刻,夏侯惠终于知道了,天子曹叡与曹真执意伐蜀的底气所在——乃是觉得蜀相诸葛亮无有武略、蜀兵战力无法与魏国精锐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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