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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头似乎有一场自己尚未知悉的谋划。
她深知自己或恐是这一场计划里的意外,只怕为张遮带来麻烦,一路上都紧闭着嘴巴紧紧地跟随着他,不敢擅自开口问上一句。
好在此刻气氛紧张,也无人注意到她。
那名方才一把扯断了锁链的蓬头垢面男子也泯然众人一般跟在人后,不起眼极了。
方才刚出天牢时便有人质疑,原本天教这边计划好的是从东城门出去,毕竟他们教中有人已经上下打点过了。
可张遮竟说那边有埋伏。
天教这边那为首的蒙面之人将信将疑,可看张遮说得信誓旦旦,便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干脆兵分两路:不管是不是有埋伏,东城门那边也有天教的兄弟接应,怎么着也该叫人去看看情况。
那些从囚牢中逃出来的人也有一些跟去了。
但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原来关在牢狱中的那一拨,好像对张遮颇为信任,都随着到了西城门这边来。
此刻那为首的汉子嘿嘿笑了一声,在坊市高楼的阴影里停住脚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看向张遮,竟是道:“我在教中多年,倒不知还有朝廷命官也是我们教中之人,张大人可真是了不得。不知是哪一年进的哪座香堂?”
纵然是面对着眼前这帮穷凶极恶之徒,张遮也没变一下脸色。
他冷冷淡淡地,撩了眼皮看了这汉子一眼,竟无搭理之意,只是道:“此事也是你过问得的吗?眼下既到了西城门,为防万一,你派个人同我一道去城门前,确认西城门没有埋伏之后,再带人一道随我过城门。”
那为首的汉子眉毛上一道疤,显得有些凶恶。
听见张遮此言,目中便冷了几分。
然而手掌紧握着刀柄的瞬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竟没有发作,而是道:“那便由我同你一道吧。只是张大人也得给个理由,我等原本的安排计划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说那边有埋伏,难道是怀疑我香堂中的人泄露了消息?”
天教之中,讲的便是帮扶信任,入了教便是生死相交的兄弟。
此乃教规。
众人一听汉子这话都不由窃窃私语,看向张遮的目光也古怪了几分。
张遮自然知道这天教为首之人的话里藏着凶险之意,可既身入此局,安危便当置之度外。
顾春芳到底于他有知遇之恩。
他镇定地回道:“我乃为救公仪丞才涉足险境,朝廷放出风声让我等以为公仪丞在天牢之中,可想必诸位也都看见了,公仪先生并不见人影。由此可见朝廷对我等早有防备,公仪先生既然不在,此局必定有炸。你们不觉得此番攻入天牢也太简单了些吗?我若是朝廷必定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在城门口设下埋伏。东城门未必真有埋伏,可若有埋伏,你们原本要经过的东城门必定是九死一生。信不过我便不必同我来了。”
说罢他竟轻轻松了手,回眸深深望了一直闭口未言看着他的姜雪宁一眼,抬步直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被松开的手掌顿时感觉到了冷风从指缝间吹过。
姜雪宁的心跳骤然一紧,有些呼吸不过来。
其他人也完全没料到这位张大人说话竟是这般,倒并非傲慢,而是一种本来就站得比他们高的平淡。
那天教为首之人眉头紧皱起来。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嘀咕了一句:“听着很有道理啊,我们被关在牢中的时候,这位大人便是手眼通天,悄悄向我们打听公仪先生的下落。不过他怎么敢直呼公仪先生的名姓,胆子可真是太大了……”
直呼公仪先生的名姓?
人群中一些留心细节的有心之人,忽然都心头一跳。
须知公仪丞在天教便是教首身边一等一的军师的角色,地位比各堂口的香主还要高上几分,可以说是仅次于教首,任是谁见了都得毕恭毕敬唤上一声“公仪先生”好。
教中有几个人有资格直呼他名姓?
只这么掐指一算,不由悄悄生出些自己的思量。
却说那头的张遮,到得城门下之后自然免不了被人喝问一句,然而后方守在阴影之中的众人分明看到,近处守城的兵士见是张遮之后都不由噤了声,一副恭敬而畏惧的样子,竟然一挥手就悄无声息地把城门给打开了。
张遮带人走回来,道:“可以出城了。”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也没一个人敢先上前去。
张遮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再多言,径自抬步,朝城门外而去。
姜雪宁思量片刻,眼珠一转,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因刚才从牢中救他们出来时没几个人看见,她又穿着一身男子衣袍,乍一看背影虽瘦削了些却也分不清男女,这一跟上去便像是有了第一个敢跟上去的人似的。
城门就在眼前,自由就在眼前。
谁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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