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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行在校门口的马路上,而且不敢拐弯,惟恐迷路。
雨翔笑过后又重新沉默,空荡的大街助长了隐藏在心里的孤独,三人一起走却没话说,像三具干尸。宋世平被余雄所感动,打破沉默,一个劲追问余雄的身世。余雄被问得受不了,透露说他爹几年前死了,母亲再嫁个大款,就这么简单。
宋世平再要问个详细,问不出来索性在原有事件基础上续貂,说被后父虐待,每天追着余雄打,才把余雄的速度追得那么快。
余雄叫宋世平别说了,宋世平收住嘴转而打听雨翔底细。雨翔被逼得无奈,说自己是孤儿。宋世平自讨没趣,不再说话。
这条路柳暗花明,尽头竟有一家大百货店,难怪路上行人稀少,原来都聚于斯!进门就是一阵扑面而来的凉。找到空位置后,余雄说要喝酒,吓得雨翔忙要了一杯果汁证明自己清白。宋世平说一个人喝酒易醉,为了表示对余兄的爱护,所以也决定舍身相助,曲线救国,跟他一起喝。
余雄买来两听啤酒,边喝边抒心中大志,把雨翔衬得像个姑娘。两人虽然举杯邀不到明月,但“对影成三人”的条件是符合的,只是美中不足其中之一正在喝果汁。余雄显然不善酒,半听下肚已经眼神乱飘,拉住雨翔的手叫他喝酒。雨翔正在享受“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乐,推说肚子痛。余雄手一挥说:“不管他,我们喝我们的。”然后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但不敢一下子咽下去,把酒含在口里让肠道有个准备,决心下定后方才闭眼吞酒。
宋世平喝酒像猫咪舔牛奶,每次只用舌尖沾一些,见余雄不行了,凑上去套话:“你的女朋友呢?”
余雄钩住宋世平道:“我要传授你一些经验,这个东西不能全心全意,要……要三分真心,七分退路。”
宋世平隐隐约约听出这乃是遭受失恋重创男人的悲观之话,又要去套其背后的内容,不料余雄推开他,道:“这个我不说,你自己想,妈的,困死了,几点了?”
“八点十分。”
“差不多了,去市南三中睡觉。”余雄揉几下眼说。宋世平想来日方长,再问不迟。三人一出门,一股热浪顿时从四面八方扑来,又把三人逼了进去。雨翔忧心忡忡地说:“今晚怎么睡!”宋世平的目光比老鼠更短,道:“今晚的事今晚再说!现在要回去。”三人再憋足力气,数一二三冲了出去。门外极闷热,雨翔觉得每根汗毛都在燃烧,问:“怎么回去?”
宋世平想出一个饮鸩止渴的办法:快跑回市南三中,跑的过程中会很凉快。雨翔笑宋世平想问题像遇到危急情况把头插在沙里的鸵鸟,顾前不顾尾。讨论到最后,三个长跑特招生都懒得跑,路边叫了一辆机动三轮车。
雨翔轻声问宋世平:“这么小的车坐得下吗?”这句话被车主听见,忙一拍三轮摩托车说:“怎么不行,里面可大呢!别说三个--”车主本想说哪怕三十个也塞得下,一想这个牛吹得像一个喷嚏打掉一个克里姆林宫一样不合实际,改口道,“就算四个,也是绰绰有余!”雨翔惊叹他会说“绰绰有余”这个成语,当是一个下岗知识分子,同情心上来,劝宋世平说:“将就将就!一定坐得下!”
余雄第一个坐进去,就占掉其一半的空间。宋世平马上爬进去,堵填剩下的另一半。车主见这样要拉下一个,忙去指挥调度,教宋世平和余雄怎样节约占地面积。两人照车主教的收腹缩脚提腰,竟无中生有省下一块空地。雨翔猫腰钻了进去,三个人手脚相绕,仿佛酒精灯的灯芯。车主怕三人反悔,忙把车子发动了,表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车主问:“要从哪里走?”宋世平不知道这话的厉害,中计道:“随便,只要到市南三中就可以了。”
车主闷声不响开车。宋世平第一个发现方向不对,偷偷告诉雨翔。雨翔没想深奥,安慰宋世平条条大路通市南三中。那三轮摩托车几乎把县城里的所有街道都开了一遍才慢悠悠找对方向。雨翔直催车主,说只剩十多分钟。车主道:“保管你够时间!”嘴边一笑,边开边唱。
余雄一开始端坐在中央,突然头往宋世平肩上一靠,宋世平当余雄死了,不住捏余雄的皮,余雄嘴巴动几下,证明自己还活力犹存。宋世平拍几下雨翔轻声说:“你听他嘴巴动了像在说什么,听听!”
于是雨翔把耳朵贴在余雄嘴边,只听余雄动嘴不出声,宋世平再拍他几下,雨翔终于听出个大概,说:“他在说什么‘小爷’还是‘小野’。”这时车子经过一块砖头,猛跳一下,余雄睁开眼说:“快到市南三中啦?”这个问题雨翔和宋世平无一能回答。余雄又推开宋世平的手说:“天太热了,大家分开点。”
宋世平给余雄一个神秘的笑,问:“小野是谁?”
余雄一听,嘴巴本想张大,再问宋世平怎么知道,一想还是不说好,嘴唇颤一下,反问:“小野是谁?”
宋世平以为听错,摆摆手说算了。
三轮摩托停下来,车主下车道:“市南三中。”雨翔跳出车吃了一大惊,想明明出来时是向西走的,而这辆三轮车的停姿也是车头向西。
车主伸出两个指头晃一晃,说:“二十块。”
宋世平怒目道:“这么点路程……”
车主想既然生米已经不仅煮成了熟饭,而且已煮成了粥,砍几刀不成问题,理直气壮道:“你看我跑了这么多路,油钱就花掉多少?”
雨翔接话道:“这是你自愿多跑的路。”
车主当市重点学生好骗,头仰向天说:“你们又没叫我怎么走,这么晚了,你们哪里还拦得到车?亏得有我,别说了,爽气点,二十块摸出来。”
余雄道:“你--再说一遍。”
车主道:“有什么好讲,快交二十块啊,想赖掉?乘不起就别乘,自己跑回来。”
余雄掏掏耳朵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干什么?”
余雄瞪车夫一眼,左臂一挥,一拳横扫在载客的铁皮厢上,“咣”一声,四个凹印,然后把指关节弄得“咔咔”作响,笑一声说:“你--再说一遍。”
车主吓一跳,想自己的身体没有铁皮硬,今天倒霉,碰上一个更黑的,但又不愿马上放弃让自己脸丢光,像一个人从十层楼掉下来,自知生还无望,最后要摆几个动作,使自己不至于死得太难看。车主的语气马上像面条放在沸水里:“这,你干什么要打坏我的车,价钱大家好商量。”
余雄向前一步,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车主大恐,生怕车上会有八个凹印,把前一句话也删掉了,再加个称谓,道:“小兄弟,价钱大家好商量。”
余雄在口袋里掏半天,掏出一枚一元钱的硬币,两只手指捏着在车主眼前晃一圈,扔在他的手里,对雨翔和宋世平说:“走。”雨翔脑海里竟有梁梓君的影像掠过,呆滞几秒后跟余雄进了市南三中的大门。宋世平夸:“好你个余雄,你没醉啊,我真是崇拜死你了。你手不痛?”
余雄揉揉他的左手,说:“废话,当然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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