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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琼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是凌晨五点钟,那时候天色露出暗沉的模样来或许又是要下雨的日子,天际线弯弯地划过,是如同彩虹一般的印记,云层厚厚地堆积在西方的天空中,灰蒙蒙的带着喘不过气的意味。
家中的阳台上尚且晾着昨天许琛暮委委屈屈洗了的几件衣服,随风而起翩然划过,吊兰在阳台边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纵身一跃自由落体,在它旁边立着的扫把晃了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地上有水渍和几包没用的塑料薄膜,角落里塞着胶鞋和破损的雨衣,靠近家里是一把破旧的凳子,哗啦一声,有个女人走到阳台上来,被凳子绊了一跤,啪嗒一下摔在了水渍上。
什么……什么情况……?她莫名其妙走到了阳台……?膝盖肿了一大块儿,撩起睡裤来,乌青一片看起来有些可怖,还有梅花一般烙上去的斑点,看来是磕重了,揉着膝盖她挪着屁股把凳子搬起来,坐在上面陷入沉思。
这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谁?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像是解析掌纹一样面对命运充满了无措感,傻了傻拍拍自己的头,混沌一片,她是谁?
抬眼扫了几眼阳台上的布置,是非常简单的,她呆了呆总觉得熟悉,似乎自己在不知何时来过这里,可是像是只有个标题没有内容一样,她在大脑中检索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空落落的,好像几天没喝水一样嗓子涩涩的,胃里也空空的。
她往屋子里看过去,灯光是漾着冷艳和神秘的微蓝,窗帘被风卷起,不停在眼前隔绝这片冷清的蓝色,她回头去观望那里,应该是客厅的位置,她觉得困惑,全然都是困惑,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叫嚣起来,可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那具体的内容。
缓慢地踱着步子走到客厅去,茶几上摆着四个果盘,果盘里没有别的水果,都是梨子摞在那里,歪歪扭扭的,她疑惑这四个果盘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都是梨,这似乎不合理,可是她在这一刹那也不明白不合理之处究竟是什么,拍拍脸颊,茶几上放着一个合上的本子,她探出手去要触碰它想打开看看。
“你起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她做贼被抓了个现行一样哆嗦一下,转过身去站了个军姿,入目的是一个穿着宽松套头衫的女人,打底裤上套着护膝,厚厚的,正在把胶皮手套拽下来,低着头,波澜不惊的表情。
“……嗯。”她咧开嘴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她不认识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是一定有理由的,她们共处在这里,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又生怕自己说出来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好像黑暗里在悬崖峭壁上走。
“你又不记得我了吧!”似乎还是揶揄的语气。
陆琼知道自己还是会平静地接受许琛暮是记不起她来的这个事实,早已是习惯了的事情不是吗?还会在乎什么呢?事情的事实是一块儿巨大的顽石横贯在眼前,除了坦然接受这个事实绕道而行,自己在这里愚公移山有什么用吗?昨天许琛暮赌咒发誓说一定要在今天记起“陆琼”这两个字来,搞得像是山盟海誓一样,如果记不住就要自己下油锅上刀山似的,看看,今天还是没能记起来。于是她忍不住莞尔一笑,看着许琛暮憋红了的脸,低头将手套放下,“你每天醒来都会忘记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就意味着你的记忆只有二十四小时左右,我不会怪你什么。”
“我比鱼还惨啊,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四小时……”许琛暮下意识地搭腔,顿时觉得脑袋疼了起来,鱼?为什么会想起鱼来?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这种梗?这种梗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存储在脑子里面,她竟然还能对应上来?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生命太难熬了。”陆琼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低头拿了个梨咬了一口,“时间还早,可以去睡一会儿。”
“不,不了……那我是谁啊……”
“猜一下,允许你找各种线索。”陆琼微笑。
“啊?”
“你昨天说要记得我的名字,你今天可以找一找线索。”陆琼低头又抓起了胶皮手套,她还要去打扫卫生,累极了,今天是和律师见面的日子,在其他的时间手机是不开机的,一想到今天就会有很多事情来打扰她难得的经历漫长坎坷岁月才争取来的安静生活,就头痛了起来,犹如自己马上要生孩子似的紧张得满手冷汗。
什么?她昨天说过这种话?还找线索?她不是柯南也不是福尔摩斯啊!她脑子里又蹦出来两个新鲜的名词来,与之而来的是莫名其妙的两个词汇,张爱玲,安妮宝贝,她感到困惑,这明明没有什么关联性,她脑子里就蹦出了这种词汇。
而且,大脑里某个部位告诉她,这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关系,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这四个人名中的一个所代表的人物。记忆串了起来让她感觉困惑,接着这几个人的相关内容开始浮出水面来。
然而面前这个女人的信息依旧是一片空白,它被藏在记忆的最深处,深挖深掘才可以触碰到相关的记忆,好像是在寻宝的漫长艰险的旅程中,boss总是在最后才出现,接着出现的就是丰厚的宝藏了。她下意识地这样想着,女人已经不见了,在厨房传出了一些琐碎的声响。
寻找线索……寻找线索……她满脸的懵,重新走到阳台上去,外面的风异常喧嚣,继承了夜晚的狂浪,死死摇着她的身躯,她感觉自己站不稳了,脑子却清醒了一些,她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并且在一个自己所熟知的环境里生活。
喀拉一声。
那盆吊兰被风一个耳刮子甩了下去,掉在地上传出微弱的却清晰的响声,花盆碎成一块儿一块儿,许琛暮被风撩起来的头发糊了一脸,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女人已然探头看了一眼,将她扯回去啪一声合上了门。
那几件衣服好像钉子户一样在绳上顽强不屈地晃晃悠悠。许琛暮特地看了它们几眼,觉得异常眼熟,却真的想不起来,陆琼已然低头抓了簸箕和小铲子:“留在这儿。”
“你去哪儿?”
“下去把花盆收拾起来,那是瓷片,有过路车或者小孩过来,小碎片会扎破轮胎。”她的表情很是淡然,从衣架上扯了一件带兜帽的外套裹在身上。
“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我……我弄下去的!”她开始给自己头上扣锅,只是想跟着下去,自己独自在这里太慌了,冷冷清清的又不认识这里的一切,好歹面前这个女人是活生生的没有攻击力的人,她觉得这个女人一定和她关系非常好,是可信的,她下意识地依赖这个女人,尽管她不记得了。
“走吧,黄色这件你的。”陆琼头也没回,“沙发上的钥匙带上。”
“哦,好!”她照办了,没有多余的铲子了于是她提着钥匙叉着两只手跟去了。
一路都是陌生的,她跟在陆琼的身后,那是个清瘦的女人,是劳累许久的那种,黑眼圈很重,但是面色很恬静,应该是文化人,气质是不同于常人的。
想到这里她又愣了愣,她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哪里来的对比?气质又是什么鬼?不过她确信了自己并没有想错,并将自己刚得出的自己正在慢慢恢复记忆的事情当作一个秘密窃喜一般地藏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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