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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
又是打麦的时节,每家每户吆喝着,全家老小出动割麦,打麦,全村都忙得热火朝天。
沐雪爹被她爷叫去帮忙收割麦子,每日她和她娘就得多割好几背草,她们家虽说没种得一颗麦子,在整个麦季也同样累得像条癞老狗。
李铁栓一连十来日都在李家麦地里甩着膀子苦干,麦子一入仓,沐雪爷奶不说给个百十来斤意思意思,连个正经的谢字也没得。
李二嫂看着累瘦一大圈的男人,气得接连骂了好几天李家叮骨虫,真是分了家也要变着法儿的压榨人。
沐雪家鱼塘挨着秋寡妇家那亩阴山地,一连几日沐雪去割草都能看见秋家人撅起屁股在麦地里忙活,黑娃只比沐雪小了月份,如今已经长的比她还高了,十来岁的小子在没有男丁的秋家,被当成了整个劳动力来使。
因他总和秋寡妇在一块儿,刘癞子倒是几番都没寻着空儿与这秋寡妇纠缠,沐雪背着背篓割草,瞧着刘癞子在附近转来转去,远远盯着麦地里屁股撅起来秋寡妇,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很是恶心人。
刘癞子虽说的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却也在心里给自己立了底线,他惯常调戏捉弄的都是成了亲的媳妇子,断不会去招惹那没出门子的黄花大闺女去,即便他在村里作威作福,偷鸡摸狗的,村里人都恨他恨的牙痒痒,却也还保留着一点儿同村人的情谊,也是因了这点,里正偏帮起他来,村里人顶多也就说一句“人家是亲戚呢,心当然是偏着他的。”,并没有十恶不赦,此人非除不可的感觉。
刘癞子这番转悠,把李二嫂害得紧张了好几天,她私下同李铁栓讲,别是这刘癞子打上了她们家鱼塘的主意,毕竟他可是从人家院门口经过,大白天看着别人家的老母鸡随手都能顺走的老泼皮,若是被主人家发现了,还能嬉皮笑脸的说借老母鸡回去下几个蛋吃,至于这被他顺走的老母鸡他还还不还的,全看他心情。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刘癞子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便是他一把火烧了你家麦子,你也没地儿找人赔去,村里人见着他经过,都得关紧院门,生怕啥东西给他顺走了。
沐雪听她娘和爹说着提防刘癞子的事儿,并不以为意,她家的鱼才下塘半年,现在捞起来也最多只够塞个牙缝,怎么着也要明年夏天才能卖钱。
再一个鱼塘的鱼哪儿是那么好捉的,没得渔网,怕是他刘癞子在塘里折腾个一天一夜也抓不住一条鱼来。
最重要的是,沐雪早晓得了秋寡妇与刘癞子那一腿子的烂事,人家这是苍蝇寻鸡蛋缝来了,有她们家鱼塘什么事儿啊!
只是沐雪不好跟她爹娘把刘癞子与秋寡妇的事儿挑明了,只能看着她娘天天紧张的干瞪眼,直到秋家收完那块地麦子,刘癞子也不再来了,她爹娘才把心放肚子里去。
这日,沐雪和她娘刚割草回来,她娘回家去做饭,沐雪站在鱼塘坎儿上往水里扔草,看着黑娃直挺挺的站在他们鱼塘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家鱼塘。
沐雪不理他,继续往塘里扔草。
救小石头那回,沐雪就看出这个小子胆大心细,遇事儿十分冷静,有股子下乡孩子没有的机灵,她还高看他一等。
可后来沐雪发现黑娃的机灵劲儿太过火了,报复起人来那机灵劲儿全变作了狠厉劲儿,挺怕人的。
记得那次狗蛋烧了他们家的麦子,她爷奶又不乐意赔的,吓得狗蛋躲到大山里面摔断了腿,要不是邻村打猎的汉子发现,怕是三五几天都没人寻着,狗蛋必死无疑。
之后,沐雪问过狗蛋,怎么想到躲到山里去,狗蛋说他先前只是想跑到镇里大姑家避避的,半道遇着黑娃,黑娃给出的主意,才去了山里。
可黑娃跟李家人指的路,却是去镇里。
那时候他才八岁,就知道声东击西,设圈子把整个老李家耍得团团转,又能狠心的把个三婶的独儿狗蛋给作弄死,可见其心之狠毒。
此后,沐雪并不敢小看黑娃,平日见了也就点点头,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谁也别招惹谁。
沐雪扔完草,也不打算招呼黑娃,转身就走,却突然被他喊住。
“姐,你这塘里养了多少鱼哩?”
沐雪回头盯着他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脸庞,还稚嫩得很呢。
“你问这个干啥?”
黑娃见沐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局促起来,半天才说:
“姐,你弄这鱼塘可比咱家种地强多了。”
沐雪心惊,她用地来挖鱼塘,全村的人都笑话她,说他们家疯了,连里正都好心提醒过,她爹娘虽说听了她的,也是一直悬着一颗心。
特别是如今眼瞧着大家都收着黄灿灿的麦子,她家啥也没有,日日割草守着这一塘水瞎折腾,谁不看笑话呢?老李家的人,到处说他们家是疯子,幸好是分出来了,不然整个老李家怕都得给他们折腾散架咯。
沐雪心惊,瞧着面前黑瘦黑瘦泥鳅般的黑娃,没想到整个村子里就他看出了道道。
“是吗?我也就是瞎折腾,强不强的,这谁也说不准哩!”沐雪不咸不淡的说。
黑娃摇摇头,一脸的坚定:
“姐,赶明儿你卖了鱼,怕全村人都得跟着羡慕眼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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