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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跑跟着胖子和尚走出“生灵会聚堂”,向闵公和尚先头前去的方向走。不久,到达一座稍显样式的大门前。只见门楣上悬一匾,匾上书四个字:
类灵通道
左右门框上各挂一副对联,上联:
生灵死灵喜灵悲灵一切枉灵仅类灵魂通
下联:
有心无心善心恶心所有幻心唯悟心魄道
马小跑看不懂对联,只是隐隐觉出是乎是说这扇门里是一处通道的所在。他想,这副对联应该是在暗示,这门里面就设着还阳之路的起点!不过给自己披上一件蟋蟀外衣踏上还阳之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到时家人见自己这一身稀奇古怪的穿着,不莫名奇妙甚至大惊失色才怪!到家之后,一定将蟋蟀外衣小心脱下来,供奉到神龛上去。
马小跑跟着胖子和尚迈进门,身后的门随及关闭。他瞧见里面是一个宽大的大殿,到处点着油灯,显得非常的明亮,但同时也烟雾缭绕。
马小跑首先望见一座五彩斑斓的塑像,既高大又奇形怪状。塑像长着蟋蟀似的方正大头,扬着天牛似的超长触须,头顶一只独角虫似的粗长尖角,有一对蜻蜓似的巨大眼睛,一张象甲壳虫的嘴巴,身子粗长似异形蚯蚓,长满巨形蜈蚣似的脚,上下另有四只螳螂似的巨大长臂,并长着一对超大的蝴蝶似的翅膀……这分明就是世间万千生灵各献出一处肢体组合起来的神灵!马小跑已经惊叹不起来,下到幽冥地界以来所见识的稀奇怪物实在太多了。
大殿两侧分别立着数个姿态各异的罗汉像,每一个罗汉像的手心上都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昆虫。
大殿中央放着一具棺材似的物什,玄黑而反着光,一头大一头小,大头朝着门外,小头正对塑像,似有盖又无盖,似有底又底,总之在这亮黄的油灯下,瞧着似真亦无,不知是真实的存在还是眼花所幻出。
闵公和瘦子和尚均背对塑像,端坐塑像脚下的蒲团之上。见马小跑进来,闵公起身施礼毕,说到:
“马施主,这里是类灵通道中的类虫通道,本是寺庙和尚犯杀生之罪者要来之地,让其变作所杀之虫子,体验昆虫的生命历程,以示惩罚。由于和尚犯杀生之罪者甚少,因此千百年来这里很少启用。而今道明和尚怜惜马施主犯罪有因,又具佛性,因此为马施主如此安排,你是俗家魂魄接受寺内惩戒的第一例。希望马施主好自为之,切实体验昆虫的生命历程,彻悟到生命的真谛,顺利通过阴曹地府的最后一道关卡,不负道明和尚一片救赎之心!”
马小跑听完闵公和尚的话,心里猛然冰凉到底,自己并非马上就能踏上还阳之路,而是要变成一只虫子!于是立刻向闵公跪下,凄切地问:
“闵公师傅,弟子体验完成之后还能回来吗?”
“阿弥陀佛!体验的时间长短,须得看马施主对世间生命本质的认识程度,和在这一过程中的反省深度。也有一去而不复返者,不过以马施主的端正态度和良好悟性,贫僧相信马施主很快就能被招回,顺利返还人世。”
“闵公师傅,”马小跑恐惧地流着眼泪又问,“万一弟子变作虫子的时间太长,家人以为弟子已无苏醒的可能,将弟子的躯体火化埋葬,弟子岂不还阳无望?”
“阿弥陀佛!马施主过虑!秦广王并未勾销马施主的生辰八字,因此马施主留在人间的躯体始终存留着一丝阳气,马施主的家人怎么会狠心火化你的躯体呢。”
马小跑听到闵公这样的解释,心里稍安,思忖到:命运受无情摆弄,亦是无可奈何之事。好在已确知自己终有一天会返还阳间,只是等待的时间稍长一点而已。既然如此,唯有沉下心来,去好好体验一番虫子的生活了。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便赶紧问:
“恳请闵公师傅指点,弟子变作虫子之后,应该如何体验虫子的生命,才能顺利过关?”
“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皆为生灵,唯以平等之心看待,以悲悯之心关爱,方得生命真谛!”
“闵公师傅,弟子变作虫子之后,会呆在哪儿?”
“阿弥陀佛!道明和尚体凉马施主渴望与亲人团聚的迫切心情,已为你安排妥当,将你度化为一只蟋蟀,在你家的林院里生活。到时,你就能时时见到亲人。”
马小跑欣喜之余,突然醒悟,难怪刚才给自己披上一件蟋蟀的外壳。
“谢道明师傅给予弟子的悲怜之心!谢闵公师傅为弟子指点迷津!弟子已无其他问题,请闵公师傅开始吧。”马小跑向闵公磕了三个响头。
闵公示意马小跑盘腿坐到一只圆凳上。那只圆凳齐大腿高,摆在塑像和殿中玄黑的“棺材”之间。距闵公所坐蒲团一丈有余,距“棺材”的小头仅有半米左右。
马小跑盘腿坐上圆凳,正面对“棺材”的小头。心想如果一打瞌睡,不小心向前一栽,刚好扑进“棺材”中,恐怕连姿势都不用调整,就稳稳当当地躺在“棺材”里进入永恒的世界了。
瘦个和尚手握火种,将安放在“棺材”四周的油灯一一点燃,那“棺材”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出如真似幻的形状来,就如明亮的油灯围着一方深不可测的黑洞一般。此时那究竟是一具棺材,还是一个黑洞,马小跑根本分辨不清楚。
闵公坐在马小跑正背后的蒲团上,一胖一瘦两个和尚分坐左右。
“阿弥陀佛!”闵公再一次开口说,“从现在开始,马施主将静坐三十六个时辰,听贫僧口令动作。马施主须正身盘腿,端坐凳上,闭目凝神,静心缓气,排除杂念,慢慢调整好魂心,使自己进入一种冥冥幻幻若有若无的状态。”
马小跑依照闵公的口令,摆正姿势,闭目静心,缓纳慢吐,凝聚心神。起初他感到浑身瘙痒,双腿麻痛,他咬着牙一动不动坚持下去,慢慢进入似睡非睡的状态之中。
闵公吚吚呜呜念着听不懂的经文,隔不了多久起身上前,伸掌在马小跑头顶上顺时针摸搓三圈,随及返回蒲团上。
一胖一瘦两个和尚盘坐一会,在闵公念经每到声音稍稍高扬之时,便立起身来,一手竖掌于前,一手比划着叫不上名的动作,围着马小跑和“棺材”走三圈,又回到蒲团上继续打坐,等一会儿,又重复一翻动作。
起初,马小跑还能清晰听见闵公念经之声,能够感觉到闵公摸自己的头,能够感觉到两个和尚围着走动。那根本听不懂的经文却如有催眠的功能,让马小跑不但不能胡思乱想,反而慢慢进入一种似有非无的混沌状态,最后他竟至于睡着一般,再也听不见念经声,再也感觉不到摸头以及两个和尚的走动,渐渐失去魂体的存在感。
那一口“棺材”,起初毫无动静,后来偶尔在黑暗之底跳闪出一丝光亮,又很快消失不见。后来光亮跳闪稍稍频繁起来,“棺材”在玄黑之中,竟慢慢显出微弱的暗红之色。
三十六个时辰到时,马小跑已如一根木头似的魂桩,端坐不动犹如泥塑。
闵公起身走到马小跑背后,一手竖掌,一手在他头顶摸来旋去,继而将双手搭到他的两肩上。
一胖一瘦两个和尚的嘴里同时“吚吚呜呜”念着什么,一手竖掌,一手握着一团暗红色的物什,围着“棺材”走动数圈,随及同时扬手将手中物什抛进“棺材”,只见“棺材”陡然变得通体火红,底部耀眼白光一闪,说时迟那是快,闵公和尚双手猛一推,马小跑的魂体便栽进“棺材”,“棺材”又是黑光一闪,随及恢复原样。
马小跑的魂体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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