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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倒是听到前方那士兵剧烈地咳嗽,吐了一口血后,咬牙切齿地骂起来:「……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为了个混蛋,为什么啊……你有种杀了老子!杀了老子!」
汤敏杰沉默不语,但随后说:「对不住……」
「你活不了。」对方说着,「知道吗你活不了……你知道吗他们都是英雄,我的兄弟,他们都在血战里杀过金狗,你是什么东西,你一个孬种!你被发配来挑粪就是给敌人跪下了吧!你个孬种!我告诉你活不了——」
汤敏杰以刀推着他向前,对于对方的话,有一部分是认同的。
「但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们……我们是为华夏军好……」
「不是。」汤敏杰摇了摇头,「你们逼人签地契,然后杀人全家,等到土改完成,你们靠地契拿钱,而且中间还有些其它的交易……」
「血口喷人!你没证据——」
「藏不住的,这个事只要查很容易弄清楚,临时的地契要备桉作假,说明你们在政府里还有自己的朋友。但以前哪些地归裘家,当地有很多人知道,你们可以骗到外来人,但调查只要有方向,很容易就会被起底……」…。
「……」
「还有……你们来杀我,等于是不打自招。你们怎么变成这样……」
「……」夜里的风吹过山岗,吹动林地里的叶子,士兵沉默了片刻,「……你个出卖同志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不介意你们杀人,就算偏激了一点,也没有关系,我本来不想管。」汤敏杰道,「但华夏军不能变成这样,因公肥私……」
「因公肥私?」年轻的士兵笑了笑,偏了偏头,「这天下是我们打下来的。」
汤敏杰看着他。
「是我的兄弟打下来的!」对方说道,「打下来,拼了命,你知不知道多少兄弟早早的死了,多少兄弟残废了,多少兄弟留下一大家子的人。你个孬种又知不知道?今天成都的花花世界是别人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弟兄的家人,生了病没法去看,没法用好的药,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去了成都,一年的津贴都不够摸人家一个姑娘的手?」
汤敏杰没有说话。
「是不是很粗俗啊?孬种?可我们大家打仗拼命为了什么?为了过得好,不应该吗?拼了命,想要家里人走到大城市扬眉吐气,不应该吗?我十多岁就到军队里拼命,受过伤饿过肚子,我想要有个漂亮姑娘,不应该吗?尤其是那些已经死了的弟兄,他们的家人、孩子,要有个不比任何人差的将来,不应该吗?当兵是为什么?过去谁当兵不是为了拿命换钱、换前途,只有华夏军……我们是古往今来最强的军队!但没有最好的东西!」
「……对有伤病的军人,军队里已经安排了医生和疗养,遗霜和孩子,我知道上头都进行了安排,你不要瞎扯。」
「是有安排,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安排,安排普通的住处,普通的上学,可是你有没有去成都那边看过
,你看看那些人,他们什么好东西都有,各种的新奇玩意、锦衣玉食,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带着战友的孩子去城里,看着那些好东西,我们买不起的滋味吗?你知道我们买不起,身边的同伴还断了腿的滋味吗?」
「所以要贪?」
「我们、我们的老大……养了十九个战友留下的孩子,我们给他最好的东西,我们把钱花在这里,问心无愧!」
「所以……」汤敏杰顿了顿,「还不止是这次土改,这之前你们就拿钱了……怎么拿的?」
那士兵微微愣了愣,过了一阵,方才笑了笑:「工作组里的那些同志说得对,赎买不是办法,把这些地主留下来,他们迟早带着怨气在后头刨我们的根,只有杀了他们是一劳永逸的事情,而他们的地,我们只以最低的价格转卖给上头,反正他们死了,也用不上。做了这一次,所有人都会过上好日子,不会有人受到伤害。你个孬种,你不明白吗?土地均分了,没有有意见的人留下来,咱们华夏军花了最少的钱,而所有的英雄家里,都会过上好日子,这就是最好的结果,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说到后来,压抑了声音,发出的近乎是低沉的咆孝。汤敏杰闭上了眼睛,喉间的叹息也近乎呻吟。
两人走了一阵,在山间的一处类似山洞的凹陷处停了下来,坐在了地上,汤敏杰昏昏沉沉,对方也是,但沉默片刻,对方血淋淋的眼睛望过来。
「你杀了我的兄弟,是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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