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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隐讳,却是将他醉酒失德,占了夏蝉清白,自愿出身价银九千两为其赎身,三日内结清,写得清楚。
程梦显对孙珏想来是无法全部信任,又让沈青签了姓名,算是见证,还让孙家两个长随按了手印,才最后点了点头。
孙珏脸色已经青了,程梦显接过这张字据,仔细收好,道:“有了这个,我就不怕了。要是总管那边好说话,是我同孙爷的福气;要是不好说话,还得请孙爷同我一起担待。”
孙珏闻言,不禁着急,道:“怎么同方才说得不一样?我不是出夏蝉的身价银子么,还要告之王府那头?”
程梦显道:“只是这么一说罢了,一万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别说是王府总管,就是送到王爷跟前,也有几分份量。只要孙爷别‘耽搁’了,总管那边应不会节外生枝。”
孙珏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沉沉浮浮,已经是唬得身上轻飘飘,忙道:“不会‘耽搁’的,三日内,我定凑齐银子过来接夏蝉。”
程梦显看了孙珏半晌,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就等着孙爷过来接人……”
事情已经谈完,多留无益,孙珏只觉得脑子已经木了,不知何时同程梦显道别,何时同沈青离了什刹海,反正待醒过神时,他已经到了自家大门口。
长随上前,要扶他下马,孙珏脑子里,才想到那“九千两”。
那可是“九千两”,不是九十两,九百两,就是将他京城的家当全部变卖,也凑不到半个九千两。
孙珏有些毛了,程梦显没说什么难听的,却是也提得明白。要是他三日内不送去九千两银子,耽搁了给王府总管送礼,那自己奸污夏蝉之事就要摆在庄亲王跟前。
孙珏想到银子,忙从长随怀中,在自己换下的衣物中,翻了荷包打开。还好,还好,下午得的那五百两银票还在,只要再凑八千五百两银子就好。
他松了口气,大踏步地进了宅子。
因他没有回来,曹颖这边一直等着,见丈夫浑身酒气地回来,怕他耍酒疯,自是提了十二分小心,侍候他更衣。
程梦显比孙珏瘦许多,他的衣服穿到孙珏身上,紧紧巴巴的,怎么看怎么古怪。曹颖瞅着,自然能认出这不是自家的衣裳,却也没胆子相问。
孙珏换下衣服,坐在炕边发怔,半晌才抬头问曹颖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一百来两,再有几日,进了七月,爷放俸禄,省着些用,也能用到八月了。”曹颖小声说道。
八月,杭州那边要送节礼进京,他们夫妻两个日子也能宽裕些。
孙珏却是皱眉不已,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上面的首饰盒。里面只有些包金或者烧蓝的首饰,正经的珠钗金饰,一件皆无。
“你的首饰呢,都藏起来了?”孙珏转过头来,望向曹颖,眼神分外犀利。
曹颖闻言,委屈得要死,咬着嘴唇从炕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子,往孙珏手中一放,道:“是藏起了,都藏在这里了,爷好好瞧瞧吧!”
孙珏只觉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分量,打开匣子,里面哪有半件首饰,只有一叠当票。
他将小匣子往炕上一摔,冷哼两声,站起身来,看了不看曹颖,摔了帘子出去。
曹颖犹豫了一下,跟着孙珏出来,见他掀开西厢房的帘子,进了西厢房,才退回屋里,坐在炕边捧着那匣子,“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西厢房里,安置着孙珏上个月抬举的那个婢妾。
如今还不到一月,正是新鲜,这些日子孙珏每晚都留在这边。只是今儿遭逢大变,孙珏已没有寻欢的心思,过来这边,不过是见不得曹颖苦着一张脸罢了。
他往炕上一倒,伸出胳膊,遮住眼睛,只觉得自己要是做梦就好了,梦醒了嘛事没有……
海淀,曹家祭田。
在曹寅墓地两百丈外,有座孤坟,墓碑上面写着“义姐温氏紫茹之墓”,立墓人处写着“义弟曹颙”四字。
紫晶从没提过自己入府前的姓名,这还是那年胡季仁上曹家要为紫晶赎身时,曹颙请庄先生帮着查的。
虽说觉得紫晶比“紫茹”顺眼多了,可毕竟“紫茹”是紫晶本名,曹颙还是叫人这般在墓上刻字。
曹颙晓得紫晶对父亲的心意,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对紫晶的情谊。
每次都是对她说,视之为姊,可当年那个七岁幼童的身子里,装着的是二十几岁的灵魂,如何能将一个小姑娘当成姐姐?
曹颙心里,实际上当紫晶同曹佳氏一般,都当妹妹待的,只是不知不觉中依赖她许多,说不上是谁护着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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