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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马匹已经牵了过来,众人翻身上马,簇拥着曹顒回了曹府。
已经是子时,书房的灯却仍旧亮着。
曹顒见了,没有直接往二门去,而是往书房来。
走进廊下,就听到里面里边传来说道声:“顒儿回来了?”
声音很轻,但是曹顒也听出是曹寅。只是这动静太小了,可是有什么不舒坦?他的心里不由有些着急,“嗯”了一声快走几步,进了书房。
曹寅正好迎面过来,父子两个差点撞了。
曹顒刚想说话,就见曹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他又伸手往北面炕上指了指。
炕上佝偻着身子,发出低低鼾声的,不是庄先生,是哪个?
他因早年的机遇,曾忘情于酒水。这些年虽说有所节制,但是也是一日三顿酒,顿顿离不了。
曹顒规劝了多少次,庄先生也张罗着戒了两次,到底是忍不住。他这个年岁,曹顒也不好勉强他,便只好张罗了伤身小的葡萄酒才他喝。
虽是抱怨了两次没酒味儿,但是他也晓得是为了他好,渐渐地代替了烧酒。
尽管晓得保养了,毕竟上了岁数,这两年庄先生的身子骨已经是大不如前。
父子两个走到外间,曹寅说道:“到底不放心你,劝了好几遭,也不肯回去。万岁爷因何召你进宫,难道御史那边,除了牧场之外,还给给添了其他罪名?”
曹顒只觉得眼圈发涩,道:“儿子已大了,却还累得父亲与庄生操心,都是儿子的不是。”说着,将刚才见康熙的详情讲了一遍。
曹寅凝神,待听到那三年千万两的旨意时,不禁生出几分担心,道:“顒儿,你心里有底么?你是如何回复万岁爷的?仔细担了过失。”
“‘竭力而为’,儿子不敢说得太满,这般答了。”曹顒回道。
曹寅点点头,道:“嗯,留几分余地,你自己也能松快些。万岁爷早就有调你去户部的心思,这样隐匿幕后也好,省的招摇。”
夜已深了,曹寅面上也露出乏色。
说完这些话,他对曹顒道:“这边没有被褥,睡着累人,你唤先生起来,请他回去歇着,我先回屋里!”
曹顒应下,将曹寅送出屋子外,看着他的背影远了,才转回到屋子里。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当当”地响,已经是四更天。
庄先生许是觉得咯得慌了,皱着眉头,动了动身子。
“先生,回去歇吧!”曹顒俯下身子,轻声唤道。
“嗯!”庄先生睡得稀里糊涂,听到动静,也没有睁眼,嘴里含糊应了,却是嘟嘟囔囔,还有别的。
曹顒仔细听了,才听得个大概,不禁莞尔。
“皇帝就是皇帝,别忘了这个,要慎言……”
下边的一句话,曹顒却是笑不出了,就听庄先生低声道:“妞妞,往后不许淘气,爹不在了,听你哥哥话……”
垂暮之年,有了牵挂,终是不舍。
看着这样的庄先生,想着父亲离去时的背影,曹顒的心里羞愧不已。自己的“省心”,是靠着两个老爷子的“劳心”得的,却是心安理得地受了,何其自私……
觉得自己还年轻,曹顒忍啊忍啊的,打算熬过了这夺嫡的年景再说。却是没有想过,自己向来依靠的这两位亲长已经是花甲暮年。
他们费劲心力,护他周全;他也当反哺,尽尽孝心才是。
曹顒蹲下身子,将庄先生背在肩上,送他回榕院。
庄先生有所察觉,睁开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方笑道:“没想到,这被人背着的滋味儿倒是不赖,孚若,下回去香炉峰要拉着你了!”
“先生想去,我就跟着。”听着他话中都是笑意,曹顒也欢快许多:“趁着现在不冷不热的时候,正该多出去走走,就是去瞧瞧小和尚也是好的。”
智然的官司已经结了,早前的“过失杀人”的名人也去了,变成了那边“讹诈自死”。
虽不用背负罪责,但是智然心里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便去西山寻了个寺庙,要给那位枉死的老妇人念上百天的《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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