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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慈宁宫从几日前就陆续打发了不少宫人出宫,如今宫里只余寥寥几个熟面孔。
雍盛默默打量着,若有所思。
佛堂内传来笃笃木鱼声,太后正礼佛,虔诚地跪伏在蒲团上,上首佛龛里供奉着一尊观音,条案上的香炉中袅袅升起雾蓝色的檀烟,将观音大士那张无悲无喜的脸衬出几分莫测诡谲。
观音拈花含笑,那笑是怜悯苍生,还是嘲弄无常?
福安掩门退出去。
雍盛撩袍,跪在太后身旁,双手合十。
太后停了木鱼与手中不停拨弄的佛珠。
“你来了。”
听声气,倒像是等这一日等了许久。
雍盛于喉间模糊地应了一声,侧目看她,心头随即一震,略有些错愕。
说不清胸中翻涌的是何种情绪,只是他第一次真实直观地体会到,一个人的心气究竟代表了什么,心气在,便还活着,心气灭了,纵使活着,也成了行尸走肉。
太后懒怠梳妆穿戴,没了那些富贵外物的傍身,她素衣脱簪,看着便与寻常妇人无异,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黄斑与皱纹,鬓间也会生白发,嘴唇也会干涸皴裂,若非亲眼所见,雍盛绝想象不出这样衰老颓败的谢良姝。同时心中也生出几分怪异,原来像谢良姝这样的人,也会老去。
她并非强悍到不可战胜。
“何时?”似乎太久没开口说话,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滞涩。
“明日午时三刻。”雍盛答,“车裂之刑。”
太后颤抖的嘴唇数度无声开阖。
雍盛:“你还要替他说情?”
太后晃了晃脑袋,嗫嚅:“因果业报,身自当之,木已成舟,回天乏术。其余人呢?”
“树德务滋,除恶务尽。”
“好一个除恶务尽。”她哀戚苦笑,“盛儿,你确有几分像先帝。”
雍盛并不认同:“可惜,念在谢戎阳数次护驾有功,朕妇人之仁,还是决定饶其一脉。”
太后眉峰一振,半晌才颔首:“好,也好。”
为子孙计,她想替谢戎阳再多说几句好话,但又有所顾忌,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以她如今的身份,还是不提为妙。
见她只是一味沉默,雍盛不得不主动提及:“你不想去送谢衡最后一程?”
“不了。”太后道。
雍盛也并不意外:“看来这么多年来,你也未必不恨他。”
“若不是他,哀家做不成皇后,更做不成太后。”谢良姝道,“若不是他,哀家亦不会沦落至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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