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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来到四条大路时,已经是酉时三刻了。
深秋天黑得早,此时的天色已蒙蒙见黑,宽阔的四条大路上行人极为稀少,道路两旁的宅院门口已经亮起了桔色的灯笼,秋风吹过,晃得灯笼中的烛火也跟着飘飘忽忽,偶尔几声狗吠,倒有那么一些深秋的萧瑟意境。
待牛车停稳,源冬柿也不着急着下去,她用桧扇挑开车辇御帘,朝外面望去。
当朝弹正尹橘信雅素有才名,为官清廉,虽然居住于贵族聚居的四条大道,但是宅院比起其他家的,确实是不甚豪华,黛瓦白墙,古朴的简单的唐风建筑,然而大门屋檐上挂着的灯笼却不似其他家的黄纸灯笼,而是在灯笼面上仔细画了些东西,灯光微弱,看不奇怪上面的内容,但光看笔触,也知道这画十分精美了。
博雅的侍从先跑上前去敲了敲门,隔了许久,才有家仆从懒洋洋地门里拉开大门,打着呵欠道:“这么晚了,是哪位大人来访啊?”
侍从道:“源博雅大人有些丹青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信义大人。”
那侍从话音刚落,源冬柿就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博雅额角一跳。
那前来开门的家仆愣了愣,道:“博雅三位?他不是只爱雅乐与弓箭吗?”
博雅的侍从咳了两声,道:“博雅大人弓术已臻化境,需要学一些新的东西了。”
这下源冬柿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博雅环抱着双手,靠在车厢上,恶狠狠地说:“今天我就派他去厨房烧菜!”
源冬柿一边笑,一边道:“你觉得他烧的菜能入口吗?”
博雅哼了一声:“逼他自己吃下去。”
那家仆估计也没想到博雅的侍从会这么回答,稍稍愣神,便道:“可是,信义大人已经许久不曾绘画了……”他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开了门,让到一边,道,“既然博雅三位已经到来,便请进吧。”
博雅当先下了车,走入宅中,源冬柿、晴明以及保宪随后,那家仆一开始以为只有博雅一人,没想到那牛车中又钻出来两男一女,便有些惊讶,再看,那两男子居然一个是阴阳头贺茂保宪,另一个则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结结巴巴道:“……保、保宪大人跟晴明大人……也来学习丹青?”
这时晴明正好经过他的身边,扭头朝他笑笑:“师兄的阴阳术已臻化境,需要学一些新的东西了。”
保宪:“……”
博雅:“……”
家仆:“……”
“至于在下。”晴明眼角翘起,像一只狐狸一般,“是来督学的。没办法,师兄一学新事物就容易暴躁。”
保宪:“……”
晴明看向源冬柿,源冬柿只觉得忽然间后背汗毛一根根地炸起,她反射性往后一退,干笑两声,不住地摆手,晴明便笑了笑,又道:“至于这位姬君,是来保护督学的人身安全的。师兄一暴躁,就十分地危险,容易威胁到他人生命。”
源冬柿:“……”
她抽搐着嘴角抬了抬手,像学健美先生亮一亮肱二头肌,然而又觉得她这个姿势做起来有点像是抬手跳的僵尸,便又往晴明身后缩了缩。
她觉得那位家仆看保宪都不太对了。
仿佛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阴阳头。
保宪:“……”
那家仆引着源冬柿等人走入内苑,这当朝弹正尹的府邸,虽然说外面看上去气势不足,但步入内苑,却又觉得另有一番风味,内苑面积并不大,也不如左大臣等高官的宅院华贵,但胜在小巧精致,幢幢屋檐下都挂着画了画的灯笼,照得廊下池塘点点亮光,相映成趣。
走过之字桥,便踏上了廊下地板,源冬柿有些好奇地抬头去看那些灯笼,这回她隔得有些近,便看清了最先一盏的灯笼面上画的是一名身着唐朝宫装的仕女,姿态妍丽,眉眼之间皆是说不出的风韵,而下一盏上又是几匹齐头并进的骏马,马蹄踏起尘土,气势破足,仿佛下一刻便要从灯笼上奔驰而出,而下一盏又是不同的景色,但笔触都极为细腻,想必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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