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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求得这个徒弟算不上轻松,故此得了那么一点机会,便不愿放开。”
“将他束缚在这山中几百年,从幼时就罕带他入世,也难得他从无怨言,也一直甘愿陪着老道这个不知何时便要驾鹤归去的老头清修度日,虽然老道自负对他极为爱宠,终究是有负与他的。”
望了望少年,眼光慈爱,神情却颇为自责愧疚。
“当年老道带他上山时,为着那点私心,取了大笔金银丹药与其父母断了尘缘,自此我那徒儿无名无姓,识的的人若是要称呼的,皆只好冠以老道徒儿之名。”
“初时,老道本是别无它意,向着小孩儿实在幼小,连话都尚无法说全,也并非是一定得要取个道号,等到他十一二岁,初成少年,老道再将寻思好的道号拿出来,也是来得及的。”
后来呢,后来在诸多道友一声声的你徒儿,南庄徒弟,南庄佳徒中他飘然自得,喜悦不已,甚至为此感到了修道无数年都没有的欢欣。
这种彼此因果深密相连的感觉让他沉醉,每当道友们一提到他徒儿就要提到他时,他便觉得一直担忧的地方得到了些填补,难得的心安使他喜悦。
所以他就放不下了,希望让所有相识的人物就这么一直称呼下去,南庄的徒儿,本来就是南庄的徒儿,只要是南庄的徒儿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别的称呼呢?
就此,便成他的心魔,但这个心魔消失的也快并且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是因为他心智坚定,而是因为他真的找到了办法,完美解决了这件事情。
只要他永远没有别的称呼,不管是道号也好,名姓也好什么都没有,那么旁人若要提起他,岂不是便只能称呼为南庄的徒儿,而不是好友在极少数戏谑的情况下才会提起吗?
他就真的这么做了,也心知自己是何等的自私可憎,将一个人,一个天资卓越聪颖奇绝的人沦为了自己的附庸,无名无姓,无有其他归属归宿该是何等可恶啊。
尤其是那个被剥夺了一切存在的人还是他的衣钵弟子,从某种角度算得上自己的至亲,就算平时多有迁就,又算得了什么。
他硬生生挺过了徒弟的几次旁敲侧击,几次问询,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徒弟真的下定决心像他讨要一个名字,或者一个道号一个随便什么方便称呼的东西,他是挺不下去的,只怕是当场就会溃不成军。
他本来是一直怀着极大的恐惧担忧还有一点点的期待释然等着那一天,可徒儿却在试探了几次后便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对此提也不提。
后来他有了几个朋友,彼此传信时也从未给自己取过一个笔名,署名处永远是端端正正的南庄弟子四个字,被朋友嬉笑质询过,他却总是打马虎混了过去。
那时候南庄就知道,他大概已经猜出来看出来了什么,只是选择了放任与纵容,也是,无论前世今生,那都是一个再聪明不过的孩子,越发浓重的愧疚如同跗骨之蛆,可松了一口气的窃喜,也浮上心头。
既然他自愿,那么自己继续这样做下去也是可以的吧,类似的想法充斥了他的脑门,对于旁人的疑问也回答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好像真的不是为了私心的联系而故意这么做,只是太爱重了反而犹疑不决。
但因为孩子没有提出反对,而抹杀了他独立存在的权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这也是不用问的。
他是个好孩子,越好,他也就越愧疚。
他和上一世是有着相似的地方的,像是好酒,好美人,喜好繁华热闹,偏爱稀奇新巧,不喜欢安安分分的呆着,能够忍受但是从不向往一成不变的生活。
可他却甘愿被自己拘了数百年,最最美好热闹的岁月几乎统统折在了谷里,对此种种从无怨言,比起来自己只是局限了空间和存在的所谓百依百顺,何等单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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