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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日郁郁不乐,饶是被婚事忙昏头脑的代锦,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天,代锦从外面回来,一推门,发现弟弟代佳炜和丈夫杨树德两个在屋里半躺在椅子上吞云吐雾。
由于天气冷,门窗紧闭,屋中烟雾缭绕,她被呛得大咳,慌忙将门开到最大,并不停地扇风。
随后,代锦手指代佳炜,臭骂道:“怎么?你现在也开始学抽烟了?他杨树德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非要跟他学这些坏毛病?”
一旁的杨树德抬抬眼皮,不满地嘟囔,“说他就说他嘛,干嘛捎上我?”
“你闭嘴!”
杨树德身子一抖,立马噤若寒蝉。
闻言,代佳炜徒手掐灭烟头,起身回房,代锦紧跟其后,“大炜,你到底怎么想的,能不能跟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回应她的是沉默不语。
代锦搬把椅子坐在弟弟面前,苦口婆心,“小晴姑娘是个多好的女孩子啊!她聪明能干、踏实本分,最重要的是,人家打心底里对你好。她家也不嫌弃咱们,即便现在没钱没房,人家也没说过什么。今天张仙芳来找我,说结婚日子什么的尽由咱们定,人家只提一些彩礼和几套衣服,压根不为难咱们。说句实在话,以咱们的条件能娶到小晴,那真是比中大奖还幸运的事儿啊,姐真的太满足了!”
代佳炜背靠床头,双手抱腿,保持绻腿的姿势,他双眼紧闭,嘴唇却隐隐地抖动。
“咱妈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跟咱妈性格最像,她一生为咱爸和那个女人的破事,困在心结中走不出来,最终害死自己。现在我很担心你,害怕你会走上她的老路……”
说到这时,代锦嗓音哽咽,红了眼眶,她侧过头,平复好一会儿,继续说,“她在世时就常叮嘱我,让你长大后一定要找个老实可靠的女孩儿,平静安稳过一生。万不可找是非女孩儿,动情太深!我知道你对谢萍有情,可能做的咱们都做了,结果你也看到了,人家家里不认可你,另择良婿,不日她就要嫁人,跟你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你何苦……何苦还要折磨自己?!”
“姐,我……”
代佳炜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也明白都是事实,他无力辩驳。
“还有……”
代锦低下头,吞吞吐吐,“我知道你和孩子都嫌弃……嫌弃我……跟那个人牵扯不清,”
再抬头时,眼里噙满泪珠和愤恨,“可你说我一个女人能咋办?!你姐夫他是个外来的孤儿,在村里没根基,在村里但凡是个人的都能踩咱们一头!之前咱的房子无缘无故就被扒了,搬来这边住,可你看看又被左右给挤兑成啥样了?!是,咱家穷,可能不穷吗?里里外外全靠我一个女人张罗,你姐夫成天不着家,跟个死人没分别。我一个女人不找个依靠能咋办?能咋办?!”
代锦的脸被泪水淹没,上面满是倔强、愤恨、不甘、委屈。
是啊,若有选择,谁愿意不顾名声,委身他人?!
代佳炜俨然被雷击中一般,身躯一震,他从前从没想过这一层,跟所有人一样,他对姐姐不端正的作风感到厌恶、反感、仇恨,却不曾想姐姐背负了这么大的生活压力。
是啊,她一个女人,又能怎么办?
慢慢地,羞愧、自责、难堪,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代佳炜恨不能打死自己。
天哪,姐姐为他背负了这么多,可他又对姐姐做过什么?
非但没有报答,反而还……还不耻?
代佳炜低下头,双手抱住自己的脸,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
“大炜,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难过。”
代锦将手搭在弟弟肩头,迫使他看向自己,“日子再难,咱们也走过来了。两孩子慢慢大了,你也长大成人了,咱们不必再委曲求全。谢家看不起咱们,咱们偏要活得好,让他们嫉妒、眼红。”
“小晴不仅是个好姑娘,而且她家族大,亲叔伯堂叔伯不下十来个,有几个在村里说话办事都很有分量。对了,她还有一个亲三叔,在县城里是个显贵人物,咱家要是能跟他们做亲戚,以后也不怕被欺负了。想一想,都气人的很,都是庄稼人,凭啥他们要处处压咱们一头!说到底,不还是因为咱们是外来户,没人帮衬嘛!”
见代佳炜已然被说动,代锦也就不再继续唠叨,她劝弟弟再好好想一想。
临走时,还特通情达理地说了句,“旁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若你真觉得勉强,我就去回了这门亲事。姐最想的还是你开心。”
看着姐姐离开的身影,代佳炜想这个一手拉扯自己长大的姐姐,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虽然她面容依然妩媚漂亮,可头上却依稀有了些许白发,一双里外操持的手,早已粗糙地像块抹布。
长姐如母,当年她看到年幼的代佳炜在父亲家备受继母欺凌时,便不顾自己家境艰难,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丈夫也不成器,硬是把弟弟带在身边。
这些年她凭借一己之力撑起这个家,养活两个儿子和弟弟,可想而知其中受尽了多少苦楚。
她曾经也很柔美,然而渐渐地开始变得凶悍,大嗓门说脏话,做事风风火火,对一切人、事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她竟喜欢上村里一个有家室的老男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对她只是玩玩,并无真心,可姐姐却爱得深沉,甚至为了讨好那个男人,一向骄傲蛮横的她,竟然愿意卑躬屈膝讨好男人家族里所有的大人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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