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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师祖牌前,不跪不敬。”
沈珺仍稳如泰山。
他平生唯一一次双膝落地,是跪在师尊身前,转述陇州大旱,自责无能为力,说我所学毫无用处,我救不了他们,“弟子让您。。。。。。失望了。”
“沈珺,贫道对你太失望了。”
沈珺双手猛地一颤,大概是汗液流入耳道,就像迎头泼下、不慎灌进的凉水,戳不破的膜一样将长老训斥言辞封堵在内:“禁闭、思过。”
尊长威姿从他余光徐徐掠过,唯一人如抚乳儿般摸了摸他后背鞭痕,却激得他伤口更痛。映竹长老语重心长:“珺儿,你所修乃无情大道,吾等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你好。你是观尊首徒,将来必定要继承大统,段川与你年纪相仿,并称天馈之资,他能为不周山与其师‘对薄公堂’,你难道不能为却月观舍弃这儿女情长么?”
映竹长老又重重摁在他的胸襟,“甚么道心不定,甚么既无能担仙君之名,亦无力统筹正道,皆为一时气话罢,你可知观尊为何要将摇光予你作弱冠之礼?不过因自古将剑喻为骨,人如剑、剑如人,摇光是一柄好剑,好剑要宁折不弯,永远一往无前。”
“珺儿。同门、师长、黎民,皆目视着你呢。”
沈珺听见他说:“莫要再让我们失望了。”
嘉荫正殿的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一时唯剩烛火婆娑,残席空旷。刹那仿佛回到他初拜师门,孤身立于大殿正中的那一刻。
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就好像诞生于“无”中,想不起自己从何而来,父母是否尚在,是否还有亲朋挂怀,心觉许是前缘已尽了罢,于是便洗髓入道——不,他仍记得些许,记得疏短的雨,记得凋敝的树,记得槐树上恣意的。。。麻雀?又或是牵挂着他所有目光和心绪的人,像那种因为断了线,而飞得很高很高的纸鸢,分明禁锢在长空,却显得如此自由。
大概也是洛肴吧,这太好猜了。那青竹似乎认识他,而洛肴与青竹又是旧识。
月绣楠竹的校服因染血而沉重几分,压在沈珺肩头,叫他有些喘不上气,零碎思绪雪花片般闪过,被他规规整整地收敛,顺序捋起自己真心所求。
一个人人闻而颂之的圣名,还是一条坦荡通天的仙途?
可是这多么矛盾,他分明视声名为身外之物,行世问道亦不是为了成仙——
啧。
沈珺掌中利剑一转,回首将殿门斩了个四分五裂,殿外看守的弟子被吓得一怔,目光躲闪道:“仙、仙君。”
“劳烦你告知映山长老,我想清楚了。”
他语毕绝尘而去,纵然鞭痕渗血晕染衣袍,脊背依旧挺如青松,好像一阵冷风拂面,随即停于阁楼檐下,屈指敲响景昱寝室屋门。
咚咚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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