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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而说:“你怎么不去。”
青竹胸脯剧烈起伏一下,一瞬间泪水奔涌如泉,凄怆道:“我出不去!”
洛肴还是猛地觉得心口难受。不论幻体本体,青竹都离不了这山,他曾唉声叹气道就算有漫长生命又有何用,在同一个地方呆上千百年,还不如做普通小蛇自在。
他抬起手,将青竹铁铸般的指头一根根掰开,每松开一寸,就好似正默数着。亲生爹娘的病卒、油条的死,幼年抢他粮食的恶犬、隆冬抢他草铺的乞丐、贪污赈济的官吏、拦路抢劫的土匪、在他面上砍了一刀的强盗。。。如此思来,他有太多的仇要报了。
“我会去。”洛肴指间夹出符箓,“但不是现在。”
是夜,抱犊山游至水西门外,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他攒石占了最后一卦,关于如何才能行复仇之事,谶语落西南坤宫,五行属土,是死门。
青竹沉吟良久,道:“你算错了。”
“如果没错呢。”
青竹说:“那就死。”
洛肴头痛欲裂,紧紧盯着地上那颗眼珠子,在黑无常的絮语声中滴溜溜地滚动,他想起来,那是上轮行刑时从他眼眶里剜出的。
他耳畔在同一时间内充斥着三种语调,黑无常的戒训、青竹的怨恨、自己的声音,说此阵乃万物有灵,“它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容纳世间万事万物。但,它终究是假的。”
青汁说你终于有点志气了,他笑而不语。
朦胧旧忆好似落日熔金,广袤天地陷入一场连绵不绝的。。。。。。
秋天。
洛肴伸手接住一片飘零的梧桐叶,摊在掌心观它枯黄的脉络。升州的秋日,下场雨都像末路的蝉鸣,水丝是金灿灿的光针,绣着叶片,串成珠链坠落。他无端地开始游神,耳畔听闻飒然声响。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向梧桐根部,看见花谢时的枯色铺了满地,忽而被剑风惊扰,荡开一圈似水的涟漪。
涟漪渐渐平静的尽端,拂过衣摆的一角,是素净的霜色。
他静静望了望,收回视线,等所有声息皆远淡,直至月上梢头,流霜一般的月光照在荷塘,鲤鱼摆尾的水声却仍萦绕不去,活泼非常,一听便知精心饲养了多年,而他立于逼仄昏冥的角落,唯恐被人发觉。
如此默然许久,他俯首在碧梧正东南三尺,埋了一颗白子。
黑无常的戒训诵到:“诚心悔过。”
适逢阳间烧来祭奠,白无常牵领着纸扎的仆僮、屋舍和马驹,飞扬的纸钱像地狱里下起了雪,那些来源于挂念之人的吊唁,避之若浼般与他擦肩而过,四周传来些喜极而泣的哭笑,他麻木地感受着剥筋抽骨的极刑,苦中作乐地想钱这种东西,生前没有,死后也不会有,就像他死了,也没有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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