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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说这话,听来只觉得谐趣,却难以忽略其中刻薄辛辣!
正使欧阳瞻听这话含沙射影,固然有调侃朱炎的意思,却也对一心插手世子之争的自己,大约也有站河岸看热闹甩手不管的意思,心火怒焚之下,面色一沉,却终究不愿让人白看了笑话,于是转过头充耳不闻。他一身儒雅蕴藉的风度,如今却周身带出凝滞愤怒之意。
朱炎看着他,心下却如明镜一般——欧阳瞻乃是奉了萧策之命而来,与副使并不相睦!
欧阳瞻虽非咄咄逼人之人,到了燮国,却是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世子的人选到底属意于谁——朱炎总是含糊带过,如今趁着狩猎之时又诱人表态,可说是处心积虑了。
至于另一位副使徐陵,他乃是石秀夹袋里的人物,如今却置身世外,浑不管储君之争,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到此处,朱炎只觉得心头一阵厌烦,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见正使欧阳瞻冷傲的唇角微微扬起,说不尽风流倜傥,“王上倒是要多饮些鹿血,您气血有些欠亏……若是世子在此,少年人气血热旺,小臣倒是要劝他慎重少饮些。”
燮王目光一闪,听他蓦然提及幽禁宫中,几乎无人问津的世子,心下越发不悦,却是含糊道:“世子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些围猎弓马之事甚少涉足,使者要见他却也不难,待他有所好转,必能亲身见客。”
一旁的徐陵听着这谁也不信的连篇鬼话,轻笑一声,仍是不置一词。
欧阳瞻却是故意装糊涂,一脸恳切道:“世子正是年轻,有什么顽疾也不难医治,小臣与几位京城名医交好,待我手书一封,请他们来为世子诊治吧!”
朱炎眉间一凝,目光犀利宛如电光,好似当场便要发作,却终究微微眯眼,将这一股戾气压入胸中。
“使者真是有心了,寡人在此谢过。”
“好说好说,王上乃是朝廷栋梁,世子更是少年英才,待圣上亲政后,还要大用呢!”
欧阳瞻轻纵缰绳,冠冕堂皇说完后,一派意气风发,朝着前方驰去,碧草轻摇,更映得他身形潇洒。
这是要重新扶起几近失势的世子吗?
朱炎在心中无声冷笑——萧策此人打的如意算盘,以为将那个刘阿斗一般的朱棠扶上了位,这整个燮国便会成为朝廷的附庸?!
但为什么不是长公主……
他眼中越发沉凝,心中惊疑不定,却笃定此事并非是长公主的手笔——她要么不出手,一旦谋定,便是无法躲避的凌厉之势,况且她若是要扶持一个傀儡,非弄得燮国一片大乱才会走下一步。
几个月来,这件件桩桩,京城方面的棋步,实在是走得蹊跷,这完全不似长公主的作风!
他浑身一颤,想起派在京中的细作,提及近几月间长公主身有微恙,甚少宣召朝臣,有事皆是隔着老远,在珠帘后遥遥传音——先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垂帘虽是祖制,长公主却是恢弘大气,非要将人唤到近前,一一指出利弊,朱炎自己也曾经于珠光闪耀间窥见她明丽飞扬的容颜,事后也再三回味。
难道是……!
一个危险而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燮王朱炎全身都几乎要为之痉挛,他的手不知不觉放开缰绳,双目神光一盛,却是将身畔侍从惊得莫名所以——
不可能的!
但越是抑制,这个念头却如附骨之蛆一般,让他越发联想到近几月间的蹊跷事件——京城一番大清洗,落马的却全是长公主的人;石秀忽然势力大涨,再不复先前受忌避退之势;萧策一反平日不涉朝政的态度,竟频频插手大局;再加上长公主不抛头露面的诡谲之事……这一切,越发让他心生惊怖!
难道真是……
燮王朱炎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惊疑暂时放下,一挥马鞭,朝着使者奔驰的方向而去——
草木的清冽气味弥漫身边,前方侍从正在驱赶小兽,人声喧嚣中,朱炎却灵敏听到,隔着一道密林的远处,好似有女子的惨烈尖叫!
朱炎的听觉生来便比常人灵敏,这密林的另一端并无通路,乃是这外苑的另一区域,今日狩猎并不会涉足,大概是其他王公贵族在那里狩猎,听那声音凄厉紧急,此时绕道太过拖延,朱炎一念之下,连忙命人将密林间几株大小不一的树砍下,却也浑然不顾半人高的藤蔓荆棘,一控缰绳,俊马一声嘶鸣,竟是高跃而过!
那渊亭岳峙的身影,霸意洋溢,显出宝刀未老的雄姿,映入使者眼中,却是对早先“燮王身体不如从前”的绝大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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